穿過回廊,就能直通向來不對普通客人開放的一號包廂，一號包廂是諸多包廂裡最大的一套，內裡裝飾的古董、字畫聽聞都是正品。
方若涵默默地跟在薛女士的後麵,她剛剛已經給吳先生發了信息致歉，說自己這裡又遇到了個客人,得再耽誤一點，所幸山水園樓的服務員服務都屬一流，對於菜色的介紹講解也很細致,想必吃飯、介紹的時間,足夠方若涵談完。
“坐吧。”薛女士招待方若涵落座，“我就不泡茶了,你應該還有客人要招待，省得耽誤你的時間。”
“好久不見。”方若涵笑笑,“我也沒想到薛女士您是山水園樓的老板。”
薛女士隻是笑笑,看著方若涵的眼神柔和：“等等我讓經理拿張vip卡給你,他們不知道我們認識，倒讓你像普通客人一樣走了預約途徑。”
她不就是普通客人嗎？
薛女士見方若涵沒說話,思索了片刻又道：“我聽說,前段時間你見過了柯薛？”
終於到了正題,方若涵點了點頭。
眼前這位薛女士，正是柯薛的親生母親,隻是早年柯薛的雙親就已經離異，方若涵也隻是見過她兩回,不過對方的氣質長相都很出眾,方若涵倒不至於認不出來。
“你覺得我們家柯薛怎麼樣？”話題有些尷尬,可薛女士講來卻挺從容，“我知道這孩子欠缺點情商,不太會表達自己心中的想法，可他確確實實是一個好孩子，待人熱誠，認定了一個人，就不會輕易改變。”
“他是很優秀，人也很好。”
薛女士等了會沒等到後續的描述，隻得歎了口氣：“這兒女都是債，我也不藏著話了，你知道的我和這孩子分開得早，感情一般，也就是出於當媽的心態關心關心，他惦念著你，我知道，所以……”
“所以我們還是不合適。”方若涵對薛女士的一番慈母之心頗有觸動，可也僅限於此。
“這世上也沒那麼多不合適，人和人之間，不都是在不斷相互磨合的過程中成長嗎？”薛女士皺眉道，“我知道你和柯薛當年分開得是這孩子想法還太天真，可是他的想法，不也有他的道理嗎？”
薛女士伸出手握住了方若涵的手，她的手指處有幾個繭子，當年辛苦留下的印記，時隔多年的保養還是無法褪去。
她溫柔道：“你知道柯薛這孩子的心結，當年我想著要創下一番事業，早出晚歸，和他的父親也漸行漸遠，最後離婚，讓他孤零零地長大，無論取得多好的成績都無人誇讚，人啊，到了年紀，回首過去，就會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我現在在外人看來功成名就，可夜深人靜我孤孤單單的時候，也會懷念那個曾經煙火氣十足的家，和抱著我腿撒嬌的兒子。”
她回憶起往昔，眉目都跟著柔和，其中夾雜著幾分懷念和失落。方若涵確信，柯薛應該是老老實實地同薛女士說了兩人分開的緣由。
當年她恨不得把每一分鐘掰成兩半使用，雖然從未疏忽男友，可還是讓柯薛偶爾覺得寂寞，而這，也是兩人矛盾的起點。
似乎在她的身上，柯薛瞧見了母親的影子，方若涵越是忙碌，柯薛就越想抓住――他的抓住，需求不隻是陪伴，而是希望方若涵為她放棄一部分的事業。
當然，柯薛也是有一套基於數學、經濟理論上的謬論的。
他說方若涵辛辛苦苦、從早到晚不得休息，換算成時薪，一小時能有兩三百都要偷笑，那麼方若涵陪著他，能得到更多的經濟效益，兩人可以一起深造，未來方若涵也可以到首都讀研。
柯薛的想法簡單，他有錢，需要女朋友的時間，而女朋友想要賺錢，那為什麼女朋友不選擇陪伴他？他可以給出更多的薪水，再者，女朋友好好讀書，兩人未來在一個學校就業，如果真有想經營事業的想法，未來畢業後柯家或者薛家的公司不也可以分予她經營嗎？
可這想法，卻讓這段稚嫩的感情完全夭折，方若涵沒有聽從，並主動地提了分手，當年心高氣傲的少年當然也同意，然後等著並不會回頭的女朋友回頭。
方若涵笑了，對麵的薛女士看著她也笑了。
“你現在年紀小，還不懂。”薛女士唏噓道，“我年輕的時候，也總覺得有了錢什麼都能得到，等我賺夠了錢回頭，愛我的人，我愛的人都會還在。”
方若涵看著她：“伯母，雖然這句話說得可能有些不知好歹，可我確實覺得，您這是因為擁有了才能說一句不在乎。”
她隨手拿起手機：“就像這手機，在同齡人都有的時候，我連個二手手機都買不起，那時候我多渴望擁有這麼一個手機？而現在，我幾乎每隔個一兩年就會換一台新的，如果想，還能來個集齊所有顏色。”
“現在的我當然能說，我已經無所謂一個手機，可如果我從來沒有擁有過，我的那份渴望，不會熄滅的。”
薛女士啞然，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如果伯母你當年沒有選擇創業，留在家裡好好地陪伴柯薛，那現在的你，是不是也會後悔，當年沒有選擇出來闖下這一番事業呢？”
“我……”
方若涵淡淡道：“或者說，如果告訴你，薛女士你現在真的有機會，能放棄一切的事業、成就、社會地位，來喚回你想要擁有的家庭，你願意嗎？”
薛女士始終沒有回答，方若涵並沒有步步緊逼。
她站起來準備離開：“謝謝您今天替我解圍，不過……我想我不會後悔的。”方若涵看了眼桌上薛女士倒扣著的手機，“我這輩子活得很貪心，想要的東西很多，可唯獨不想要後悔，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