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門打開一條縫, 徐母就擠了進來, “那姓餘的是不是在你們家?”
姓餘的?
找餘妍的,李福眉頭微鬆,現在女兒已經定下親事, 再不好鬨出什麼大的風波來。
李青荷心下驚訝,回身看向麵色慎重起來的餘妍,低聲問, “怎麼回事啊?”
她笑了笑, 側身出門到了院子裡, “嬸子,去我家說, 這是彆人家, 我們不好打擾。”
三嬸子也從屋中出來, 對於麵前的情形有些懵,不過也和餘妍一起, 開口邀徐母回家去說。
“怎麼?怕你扒著男人的事情被彆人知道啊, 我偏不,我就在這裡說……”她看也不看三嬸子, 反而看向李福和錢氏,伸手指著餘妍, “這姑娘忒不要臉, 給我們家昌詰繡帶鴛鴦的荷包,你們之間還什麼關係都沒有呢,還縣城裡來的, 縣城裡來的姑娘都這德性?”
三嬸子麵色慘白,餘妍忙扶著她低聲安慰。
這話實在太難聽了。
還有個把月就過年,村裡已經有人開始準備年貨,年味兒越來越濃,這時候徐母上門來鬨事,說是找餘妍算賬,但也沒把李家放在眼中。
李福聽到她找餘妍眉心微鬆,但見她這樣撒潑,麵色難看起來,道,“你能不能出去吵,這跟我們家也沒關係……”
“你們家還不是一樣?”她伸手一指李青荷,嗤笑,“你敢說當初救我兒子沒彆的心思?”
真是瘋狗一樣,上門亂咬人。
李青荷也不氣,抱臂冷笑道,“有心思啊!”
徐母聽到這話,仿佛抓住了什麼把柄一樣,幾乎是跳起來,“看,你承認了吧!”又看向李福,強調道,“這可不是我說的啊。”
李福麵色不好,瞪了李青荷一眼,示意她進屋。風月之事鬨起來,吃虧的總是姑娘家。
李青荷攤手,“心思很明白啊,就是想要你們徐家的謝禮而已。”她抬手一指西邊,“我那片荒地看到沒?那就是用你們家的那十兩銀子買的,要是我沒救你兒子,你兒子死了,我也沒地了,我們大家都虧了,是不是?”
“說起救你兒子……”李青荷想起什麼一般,“記得後頭我和婉婉又救了一回,你們徐家還沒表示,何時送謝禮過來?”
聽到這話,趙婉婉飛快從屋子裡竄了出來,“嬸子,你來送謝禮的嗎?”
又看向李青荷,“姐姐,這見者有份,總該分我一半吧。”
徐母噎了下,沒想到她們這麼不講究,再扯下去,不送上謝禮怕是不成。
於是重新看向餘妍,主要也是她緊張的扶著三嬸子準備回家,已經在往院子外麵走,也就是往徐母的方向走。
路過徐母旁邊時,被她一把抓住,“你說清楚,往後彆再糾纏我兒子!”
餘妍這邊扶著三嬸子,掙脫不開,隻道,“這話你讓他自己來跟我說。”
三嬸子拍拍餘妍的手,看向徐母,“都說一個巴掌拍不響,這荷包總不可能是我閨女給你兒子係上的吧?自己占了便宜現在還賴我們,再沒有見過這樣無恥的人。”
李青荷暗自咋舌,聽餘妍話中的意思,這不是她自己有情,而是徐昌詰也給了回應的?
徐母怒極反笑,“我兒子那是心軟,不好意思拒絕你們而已。”
此時,徐昌詰卻出現在籬笆院外,臉上原先受傷的地方現在還有一條粉色的疤,似乎是用了好藥。比起李青荷預想的好太多了。
門口多了個人,滿院子的人都看了出去,見他氣喘籲籲的,似乎是跑來的。
餘妍看到是他,語氣還算平靜,“你母親說,她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你不好拒絕我,是這樣嗎?”
“不是這樣的。”徐昌詰打開院子門進來,伸手就去拉他娘,“大過年的,你跑到彆人家來做什麼?有事說事,彆拉拉扯扯的。”
“你嫌我多事?”徐母伸手指著自己鼻尖,“要不是為了你,我才不來討人嫌。這你不好意思拒絕,我幫你說啊!”
徐昌詰拉著她走,還對著李福和錢氏歉然的笑了笑,對著她娘低聲道,“回去再說。”說話間歉然看向三嬸子,“嬸子,對不住啊。”又低聲對著餘妍道,“回頭我來找你。”
徐母被拉著出了院子,還猶自不依不饒,“你不能和她攪和,彆看你是男兒,也要名聲的。和人糾纏毀了名聲,那人家能願意……”
李青荷比較好奇的是,“人家”是誰?
眼看著母子兩人要走遠,邊上趙婉婉幾次看向李青荷欲言又止,到底忍不住,大喊道,“嬸子,彆忘了啊。”
彆忘了什麼卻是沒說。
不過在場眾人都知道,趙婉婉問的是謝禮。
其實徐家真該在徐昌詰回家後備上謝禮親自上門道謝,哪怕就口上來兩句也好啊,但是這麼久過去,看李青荷方才提起這事時徐母眼中的驚詫,興許連她自己都忘了這回事。
母子兩人走遠,餘妍回頭,麵色還算平靜,“二叔二嬸,今天的事對不住。”又看向李青荷,“連累的你也跟著我被罵,對不住。”
三嬸子也道歉,之後扯了一把餘妍,有些惱,“回去說清楚!”
“好瘋的女人。”錢氏感慨,“還好當初青荷沒嫁,要是這樣的親家母……”
“胡說什麼?青荷何時要嫁到徐家了?我這個做爹的怎麼不知道?”李福不悅,見錢氏看著母子兩人消失的方向,斥道,“不冷嗎?趕緊進屋。”
李青荷也歎氣,這輩子她可從來沒提過要嫁到徐家,但似乎好多人都默認她對徐昌詰有心。
等他們各自成親後,應該就沒人說了。
她回到屋中,繼續繡花,沒過一會兒,趙婉婉跑了進來,手中拿著鞋底,“姐姐,你說徐家會送謝禮嗎?”
“不知道。”李青荷搖頭,就憑著徐母那一毛不拔的性子,大概沒戲。
那日徐母來過之後,餘妍有好幾日沒過來,不過七八天後,又恢複了天天拿著針線過來的日子,還歎氣,“我確實不會點這個火盆,乾糧怎麼教都學不會,從來也不知道我是這麼蠢的人。”
李青荷失笑,“你從小沒乾過這個,一下子肯定學不會。”又好奇問她,“沒聽你說要回家,開春之後,你還要回去嗎?”
餘妍失笑,“不回了,我繡繡花養活自己,這裡挺好。反正我也沒有家人,乾爹乾娘救我一命,以後我留在這裡,給他們養老送終。”
這還是第一回聽她說起家人和以後的打算。
沒有家人,如果這小地方住得慣的話,還真沒必要回去。
又過一會兒,她試探著問道,“徐家給你們送謝禮了?”
“沒有。”李青荷搖頭,“我也沒指望他們會送,大早上的看到路旁一個血糊糊的人,我也不能看著人家死啊!”
餘妍若有所思,“看來徐家真不怎麼樣。”
李青荷深以為然,且她不想提徐家,笑著道,“你要是在村裡住的話,不認識人可不行。過幾天周家有喜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幫忙?”
“好啊。”餘妍一口音應下,又取笑她,“周四哥是個不錯的人,你這些日子都沒去喂魚吧?”
大半都是周承康去喂的。
李青荷也不羞澀,笑著點頭,“我隔幾天去看看就成。”
現在各家都在備年貨,李福也不例外,帶著錢氏經常去鎮上采買,這些倒是不用她操心。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周家老三兒娶媳婦,臨近年關,村裡經常都有喜事,周家這喜事還是有些特彆的,比如新娘子是鎮上的姑娘,雖然是庶女,但那也實實在在出生商戶人家,那和地裡刨食天天家裡家外打理的農家姑娘可不一樣。
聽說人家養出了一身冰肌雪膚,也從來不吃粗糧,好像還有婆子伺候……
這些都是聽說。
大喜之日,李青荷一大早和餘妍一起去幫忙,她還是切菜,餘妍就給她整理,雖然悠閒了點,但確實是幫忙了的,廚房中還認識了不少村裡人,她放得開,也和眾人打趣說笑,很快就融入了進去。
很快到了午時,飯菜備好後不久,新娘子就到了。
廚房中的人都烏泱泱擠出去看熱鬨,餘妍也興致勃勃拉著李青荷出去。
周家大門外,大紅的轎子停著,周承才對著周圍看熱鬨的眾人拱手示意,院子內外都是起哄的聲音。
喜婆說了吉祥話,等著新娘子下地,之後拉喜綢,眾人起哄,讓他直接牽手,這也不是沒有,周承才朝著轎中伸出手去。
眾人的起哄聲隨著他等待的時間而漸漸安靜。大概是新娘子害羞,喜婆見狀,忙笑道,“喜綢一牽,姻緣一線牽,相約到白首……”
尾音拖得老長,眾人又笑鬨起來。
這個時候,已經算是第二回了,新娘子怎麼也該下轎了,但等了又等,新娘子還是沒下來。
這一下,所有人都發現了不對,到了家門口不下來,這是不樂意嫁還是怎麼回事?
新娘子邊上的婆子清了清嗓子,等所有人都看過去後,才笑道,“我家老爺是從縣城過來的,那邊的規矩,成親時新娘子下轎,婆家是要給紅封的。紅封越多,證明越是喜歡這新兒媳婦,都說各方各俗,我家老爺經常思念家鄉,這離得太遠,就隻能靠著家鄉的規矩一解鄉愁……我家姑娘不是非要這個紅封,而是想要給父親儘最後一點孝心,還請新姑爺成全。”
不明白這紅封怎麼就跟張老爺的鄉愁有關係了,這婆子東拉西扯亂七八糟說了一通,反正就一個意思,要拿紅封!
還成全,要是不成全,她下不下來呢?
周母本來在堂屋中坐了等著接新人的禮,她娘家嫂子賀氏見勢不對,悄摸跑進去跟她說了。
周母的麵色當場就變了,賀氏人見她如此,忙扯了扯她的袖子,“這麼多人看著,先把事情糊弄過去再說。”
她有些遲疑,“可是包紅封,直接把銀子包進去怕是不行……”那確實不行,經常拿銀子的人一看就知道包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