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秀隻瞧一眼便迅速垂下眼簾,耳尖微微紅了。
本想送了妹妹進來便去馬車上等的,此時也不走了。彈了彈衣袖,走到鋪子一旁專置待客的椅子上坐下,接過小二遞上來的茶水便淺淺呷了一口。
嫋嫋的水汽從杯盞上方散開,水汽的後方,羅秀一雙鷹眼緊緊鎖定了長安。
這家成衣鋪子裡人不多,一長安就是想不注意羅秀也難,畢竟這麼大一個大男人站這裡想看不見都難。事實上,長安在現代也是個吸睛的大美女,雖比不上女配傾城,但回頭率百分百。此時她習以為常地微微昂起下巴,神態十分泰然。
心口砰砰跳的羅秀眼角餘光鎖定了長安,看她嫋嫋婷婷地走過來,碰杯的手小拇指不自覺微微彈動了一下。
周和以見狀眉心一動,澄澈的眼睛立即就幽暗了下去。
“去換衣裳吧。”長安麵上其實沒上妝,隻單純地梳洗乾淨,但依舊清豔得出眾,“我在這等著。”
她這麼一說,鋪子裡的人才將目光移向了周和以。
羅秀兄妹這才注意到角落裡居然還站著個年輕男人。晃眼一瞧,這男人穿得十分寒酸。灰撲撲的短打,破了個洞的布鞋,發絲臟亂,臉孔藏在發絲之中模糊不清。雖站著腰杆筆直身姿頎長,但不得體的衣著裝扮總是叫人憑地生出一種畏縮之意。
羅秀雖不知此人與眼前這位美人是何種關係,但憑長安熟赧的口氣,約莫也猜到兩人關係匪淺。他目光淺淺在兩人中間一轉,當著周和以的麵兒,毫不掩飾眼中的驚豔之色。
周和以眉頭微微一挑,扭頭去看長安。
長安已去到櫃台邊,正低聲詢問小二身上這套衣裙的價格。
掌櫃的見她穿著這身如此奪目,帶動幾個女客的眼睛都盯到貨架上相似款式的衣裙,痛快地就給了個折扣價。
長安得了掌櫃的好,立即彎眼一笑,頓時滿堂生輝。
便是借著茶杯的遮掩,羅秀的眼睛也立即就直了。
一旁等候的羅依依的臉刷地通紅,被自家素來眼高於頂的兄長如此直白孟浪的舉動弄得羞愧難當。她很是為難地伸手去扯了扯羅秀的袖子。
羅秀目光追著長安,許久才慢吞吞收回。
周和以眼睛危險地眯起了。
羅秀是習武之人,自然感受到身後不善的目光。不過他並不在意,此女未梳婦人頭。即便是跟這寒酸男子有何種情誼,那也是雲英未嫁之身。況且就算已然嫁作他人婦,一樣不要緊。以他羅家的權勢,他羅秀若真想要這女子,納入府中也是輕而易舉的。
周和以目光幽幽地看著堂而皇之盯著長安的羅秀,心裡無聲的一聲嗤笑。
低頭瞧了眼紅袍,他並未說什麼。隻走出了角門,去到方才長安梳洗的淨房飛快地收拾了自身,換好了新衣裳再出來就是另外一個模樣。陸承禮這幅身板,雖比不上他本身卓然出眾,但也算清雋秀逸。
且不說他走到鋪子大堂,瞬間吸引了一眾女客的目光。就說長安圍著他走了幾圈,十分乾脆地叫來了小二,把這種樣式的衣裳多給她拿兩套。
拿好衣裳便沒在多留,長安把包裹丟給周和以,跨出鋪子便走了。
人一走,鋪子裡幾個女客的興致都降了不少。方才那女子在的時候試了哪套,哪套成衣便格外精美。此時她們再一瞧,忽然覺得架子上的衣裳皆了了。
素來隻愛素色衣裙的羅依依也忍不住,拿了一套長安方才試過的紅襦裙。見自家兄長還盯著門外瞧,氣得直跺腳。
羅依依訂的兩套衣裙,此時小二也匆匆取了送來。
“既然東西取到了,便回去吧。”羅秀放下杯盞,杯裡茶水並沒有吃多少,“一會兒你先隨馬車回府,我還有個事兒要辦,暫時不回去。”
羅依依坐這一會兒也乏了,扶著丫鬟的胳膊,乖巧地應下了。
等羅依依一走,羅秀便打發了一個小廝過來向掌櫃的打聽長安的消息。隻不過掌櫃的見長安也是今兒頭一回,小廝銀子使了也沒問出個五六來。
與此同時,長安與周和以出了定製一條街就馬不停蹄地趕去附近的牙行。
似常鬆說的,丫鬟什麼的就算了。長安不需要身邊伺候的,她打算找兩能乾實事的。最好一個婆子一個小廝,皆身體強壯。婆子就洗洗衣裳,小廝則幫著常鬆一起日常打打雜。最好兩人都會幾盤小菜,在她忙的時候能做幾盤入口的吃食。
心裡這麼打算,長安在挑人的時候還是挑花了眼。
她雖說開過私廚店,也招過工,但實在不是那等看人齊準擅長禦下的管理人才。牙婆舌燦蓮花地誇著手下的人,一雙雙渴望又真誠的眼睛都投向她。長安感覺頭皮發麻,她當真是不太會挑下人。
麵相上看半天,她又問了幾個問題,最後選六個人出來,三男三女。
長安扯了扯周和以的袖子:“承禮,你來選。”
周和以實在不能苟同長安選人的方式,眼前這六個人隻有一人可用。其餘的五個,以王爺看來,都不堪用。於是他指著看中的團團臉的婆子說要,轉頭又撩向角落裡畏畏縮縮在一處的次品下人。指著其中靠牆壁上發呆的少年,說就要他。
“你確定?”長安沒料到他會這麼選。
周和以目光在少年布滿老繭的虎口落了落,點頭:“嗯。”
牙婆急了:“老爺,那是個啞巴啊!”
“我就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