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周和以長指一噠一噠地敲著桌案, 表情漸漸冷凝。
陳二花這個傻子, 出去快一個時辰了!司馬家是什麼地方?一堆五大三粗的男子, 行事素來粗放。這死丫頭若是再次被誰衝撞了, 那可得不償失。周和以蹙著眉頭,有點心煩。出去這個點兒還不回來,該不會又遇著什麼事?
約莫又做了一盞茶功夫,他坐不住了。倏地放下杯盞, 他徑自起了身。
“表兄你去哪兒?”司馬嬌嬌立即抓住他的衣擺,“我吩咐廚子做了你愛吃的蒸羊肉,表兄不是說甚是想念這個味兒?坐下等一會吧。”
周和以垂眸瞥了一眼她抓著衣擺的手, 揮袖淡淡拂掉, 轉身便走:“我去去就回。”
丟下這一句,他便堂而皇之從正門出去。
熱鬨的宴席因他離去靜了一靜, 須臾又恢複了喧囂。
司馬嬌嬌咬著唇有些不高興,但周和以不是司馬家那群慣著她的兄弟們, 從來對她都是不冷不熱的。若她哪裡惹怒了周和以, 這位是根本不會有絲毫顧忌, 更不會憐香惜玉。自小到大, 司馬嬌嬌不知在這位身上吃過多少癟,依舊迷戀他迷戀得深沉。
她就是愛慘了周和以的不假辭色!
在司馬嬌嬌的心中,越是上趕著捧她的人,就越不值得她用心。哪怕旁人誇讚得天花亂墜,她也決計看不上。而不耐煩她的人, 她反而卻覺得厲害。
巧的是,周和以就是其中最不耐煩她的。尤其他還出身一等一的高貴,相貌非比尋常的俊美。司馬嬌嬌自從十一歲見到周和以,便覺得這天底下,再沒有比她表兄更高貴更英俊瀟灑的男子。為了不惹怒周和以,她決不敢在周和以的麵前露出分毫嬌蠻與怨毒。
耐著性子沒跟上去,司馬嬌嬌還是打發了一個婆子跟出來。
隻是周和以這人不愛走,嫌慢,一出花廳便襲上屋頂。許是這人當真貓投胎,悄無聲地就在司馬家的屋簷上飛掠過去。兼之這人自小耳聰目明,武藝又是實打實的高,此時躍至半空俯瞰司馬府,將一切都儘收眼底。
落下之時,恰巧就瞥到從西園跑出來的薑怡寧。
周和以於是瞥了眼西園的方向,留意到薑怡寧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對。他自然是知這女人的為人,想著長安那看似凶悍實則心軟得一塌糊塗的性子,心中不由有不好的預感。這二愣子可彆在這裡栽一大跟頭,腳下一躍,他立即掠向西園。
司馬家的府邸十分大,東西南北四個園子,中間還有一處正院。周和以調轉方向向西,幾個閃身就進了西園。
西廂的動靜不算小,周和以對長安的聲音又格外敏感。這般一聽到長安在呼救,他從屋頂一躍而下,一腳踹向了緊鎖的客房門。
隻聽門板轟然一聲響,一股涼風逆著周和以的背影灌進了屋裡。
長安被人按在地上的畫麵落入眼底,周和以素來淡漠的臉這一刻全裂了。他幾乎是一陣風刮過來,抬腿便一腳踹向壓在長安身上的男人。那股狠勁兒,恨不得將此人碎屍萬段。隻見孫二徑自飛出去,狠狠砸牆上,落下的瞬間捂著胸口哇地就吐出一口血。
周和以怒不可遏,拖下外衫將長安包起來,扶著長安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屋裡的香氣淡了,但周和以是什麼人?
這點殘留,足夠他聞得一清二楚。他按住想要弄死孫二的心,仔仔細細地將長安包裹得嚴實。打橫將長安抱起,送到窗邊的軟榻上。
轉過身來就發覺吐血的孫二已經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他細細替長安掖了衣角,目光在長安脖頸的紅點上劇烈地抖動,漸漸森然了起來。周和以這些時日因睡不好又滋生的暴戾,此刻統統都湧上來:“告訴本殿下,你的下人呢?為何隻有你一個人在這屋裡,薑府的下人都是乾什麼吃的!”
“我,我不知道。”長安嚇得夠嗆,蜷縮在軟榻上,渾身都在發顫。
“不知道?”周和以嗓音裡仿佛夾雜著冰渣子,完全沒了淡漠的情緒,“那薑怡寧是怎麼回事?你的下人該不會被她給支走?”
話音一落,長安倏地抬起頭:“你這話是何意?”
“你自己府上的人是個什麼做派,難道到如今還看不清?”周和以無疑是捏碎了軟榻的邊沿,他刷地站起身,暴躁地踱過來踱過去。忍半天,他實在是忍不住,轉身三兩步逼近孫二,拖著昏迷的孫二從窗戶狠狠丟了出去。
孫二本就被他踹得吐血,丟進錦鯉池子就跟個大石頭似的直接沉下去。
長安被巨大的水花濺的一臉,有些擔憂:“……這樣是殺人。”
“死不了,會有人巴巴地撈他的。”周和以的話一落地就是冰渣子,“我且問你,你薑家的下人,是不是薑怡寧給支走的?”
長安說不上來,她發現沒人應聲的時候,人都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