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以往日還會看在兩人上輩子的情誼對她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如今是當真麵兒就想挑刺。左右他自小便不是個會給人臉的性子,說什麼做什麼都隨性:“不是說薑姑娘禁閉三個月?這才一個多月,怎地就出來了?”
長公主與薑怡寧兩人俱是一僵,尤其長公主,笑臉都掛不住了。
“害親孫女性命才將將罰三個月的禁閉,姑祖母這些年念經念多了,念出了一幅菩薩心腸。”周和以語調不緊不慢,清悅的嗓音落下來自帶一股天然的涼意,“如今瞧著,薑姑娘不到兩個月就能跟著您四處走動。隻能說,姑祖母對人對事,未免太寬宥了些……”
長公主被他這話堵得,一口氣差點上不去下不來,臉都憋紫了。
原本她帶薑怡寧過來便是打著勸說的念頭。雖然不大可能,但還是抱著僥幸的心態,希望長安能與薑怡寧和解。然而她這番還沒開口呢,就被周和以給堵得氣短。
後頭薑怡寧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好不精彩。
陸承禮還生死不知,長安實在是沒心思跟長公主薑怡寧糾纏。這會兒走到主位坐下就直奔主題,詢問兩人前來所為何事。
第二個目的還沒開口就已然被周和以給堵死,長公主不好意思提,便說聽說了郡主府出事,特意攜薑怡寧一起來探望。而後手一擺,孫嬤嬤手捧著木盒站出來。長公主道:“這是六百年的參和幾株雪蓮,拿去給承禮用。”
給陸承禮用,長安自然不會推辭。手一擺,紅雪立即上前接過去。
而後長公主又送了好些東西,周和以在一旁坐著,有些話,長公主想說也不好開口。心中暗恨,她不由地瞪了周和以好幾眼。奈何這古怪脾性的小子臉皮厚如城牆拐,根本不為所動。長公主無法,之後的話題就繞著三日後的除夕說。
話裡話外的,是盼著長安能去公主府過年守歲,陪她過一個好年。
這算是長安來京城過的第一個年關,也是認祖歸宗後,第一個年頭。長公主私心想叫一家人團員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也是希望今年由長安去家廟磕頭。薑家僅剩的一個獨苗苗,不論男女,都是寶貝。薑家的家廟,自然是長安去。
長安原本沒想過這個,畢竟現代人也沒有過年跪家廟的習慣。聞言先是一愣,而後擰眉想了片刻,點頭答應了:“臘月二十九那日,我會攜禮登門。”
長公主連忙表示回自家不用,長安卻隻當沒聽見。
薑怡寧除了一開始說上兩句,後頭一直沒開口。知道周和以不待見她,她倒是乖覺地降低自己存在感,等到長安與長公主實在相顧無言,才悶聲不吭地隨長公主離開。
人一走,長安彎腰重重鞠一躬,多些周和以仗義。
周和以眉頭擰得緊繃,十分不喜她這般客氣。但要他親口說不喜歡,他又不樂意。沒好氣地瞪了一眼長安,這位祖宗一言不發地離開。
長安沒心思管他為什麼不高興,扭頭趕緊又回了內院。
一進屋,屋裡氣氛很是奇怪。
張太醫已然替承禮施過針。此時正側坐在床榻邊沿,身前是陸承禮的後腦勺。小七撐著身體扶著陸承禮坐直,張太醫弄了把小刀,正在小心翼翼地剃掉承禮後腦勺的頭發。旁邊一眾下人麵色慘白地看著,顯然對太醫動陸承禮頭發敢怒不敢言。
“這傷口,必須剃掉毛發才能上藥。”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若非不剃不行,張太醫也不會做這等剃人頭發的缺德事,“況且這後腦勺都是血汙,若不擦拭乾淨,很容易引發高熱。”
這話不用太醫說,長安比任何人清楚。傷口感染引起發燒,再正常不過。
“張太醫你儘管剃,”長安一口定音,走過來,站在張太醫身後盯著傷口瞧,“若是能治好承禮的傷,你就是將他整個腦袋都剃光了也無事。”
張太醫本是拎著心的,聽這話頓時鬆了一口氣,朝陽郡主還是十分通情達理的。
“無礙的,”張太醫於是下手就更狠了,一刀下去直接一片頭發落下來,“就剃掉後腦勺這一片足夠了。彆的地方沒傷口,不用。”
長安這邊不敢問,怕擾亂太醫思路,就盯著看。
與此同時,羅家東邊一處院落裡,羅秀將手裡的杯盞狠狠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他刷地站起身,臉上是陰雲密布:“廢物!殺一個傻子都做不好,你們還能做什麼!”
跪在地上的人後背一繃,一動不敢動:“小的本來可以殺掉。隻是那小子實在走運,那麼偏僻的角落,居然還碰上了高手,被人救了。小的……”
“閉嘴!”
羅秀身上的煞氣外泄,狂躁得全然沒有了平日裡沉穩的模樣:“做不好就是做不好,彆給本公子找諸多借口!”
地上人嚇得不敢開口,羅秀的臉色更難看了。
陸承禮,陸承禮……
隻要一想到二十年後那個在朝堂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男人,那個輕易將羅家打入萬劫不複之地的男人,羅秀就恨不得捏死了現在的陸承禮。傻子還是永遠傻最好,突然恢複神誌這種事,這輩子既然重來,有些事就沒必要發生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