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倆婆子, 一個是陳家村的陳王氏, 一個則是陸家二嬸陸張氏。
兩人自從半年前莫名其妙被擄進了京城, 就一直好吃好喝地養在城郊外的一棟宅子裡。雖說衣食樣樣不錯, 但不知緣由也著實令人害怕。直到三日前一個婆子上門, 吩咐她們來此處大鬨,她們才放下這顆懸著的心。
彆的她們或許不行,撒潑大鬨, 她們在行。
陸張氏一手打開攔著她的下人, 一馬當先硬擠出人群。公主府這一大幫人觀禮呢,她指著台階之上被陸承禮背在身後的長安,叉腰就罵:“陳二花你能耐了是吧?以為到了京城, 換個身份就能對不住我們陸家了?我今兒站在這就給大家夥兒說說。你嫁進我們陸家,生是陸家的人, 死是陸家的鬼!沒得改頭換麵另嫁他人的!”
她也是鬨起來沒仔細瞧, 陸承禮活生生站她麵前她都沒看到,嘴裡的話車軲轆似的滾出來:“可憐我們家承禮哦!好好的媳婦兒娶進門, 這才幾年就成彆人的?也不知你這毒婦為了攀高枝兒拿我們家承禮怎麼樣了?承禮心智不全, 怕不是被你們給暗害了吧!”
說著,她一拍大腿就哭著往地上栽。
鄉下婆子沒那麼多講究, 況且公主府的地麵乾淨得很。陸張氏來之前還想顧著點兒體麵, 但這會兒也顧不上, 是怎麼淒慘怎麼來。
她這一鬨,前院就跟炸開了鍋似的議論紛紛。
一旁陳王氏見狀立即接上,眼睛一抹也開始哭:“二花啊, 你說你這個歹毒丫頭怎麼就這麼能這麼狠心啊!因著不是我跟你爹親生,就能狠心拋下我們一家子走,當真是十幾年的母女情分都是假的嗎?!”
她哭天搶地的,尖利的嗓音夾雜了鄉間俚語,那是相當的情真意切。
長安趴在陸承禮背上,頭上還蓋著蓋頭。這廂嘴還沒張開呢,陳王氏那邊立即捧著心口往下倒,那副為女兒傷心欲絕的做派叫人瞧了想當的動容:“……你這悶聲不吭地一走,半句口信兒也不給家裡留。娘與你爹找遍了濟水縣,還以為你跑哪兒去了!歹毒的丫頭!你說,天底下怎會有你這等歹毒的丫頭啊!”
“住嘴!無說八道些什麼東西!”長安不方便開口,紅星紅月聽不下去了。
兩人兩步下來台階就要抓陳王氏,氣得小臉兒通紅:“這是哪裡來的野婆子?張嘴就敢這麼汙蔑我們郡主!人呢?人都去哪兒了?還不快點塞了嘴打出去!!”
幾個下人這才反應過來,衝上來就要堵倆人的嘴。
但陳王氏陸張氏豈是好欺負的?尤其陳王氏,在鄉下那叫一個潑辣。任誰上前,她逮著誰就咬,牙口又尖又利,一時間,根本就逮不住她。
“老婆子看誰敢過來!”
“拉婆子今兒個是來尋女兒的!”陳王氏看準了人多,專門往衣著最貴重的女眷身後躲,滑不留手,“你們合起夥來欺負我一鄉下婆子!!”
那被她抓著的女眷剛好是皇室的一位老王妃,身份高,年紀長。哪裡經得住她這麼扯拽?一來二回的,頭昏目眩,差點沒站不穩摔下去。老王妃是特地應長公主的邀前來觀禮的,被扯拽的狼狽不堪:“快!快把人給老身拉走!”
下人們頓時一擁而上,擠擠攘攘的,場麵亂成一鍋粥。
長安拍拍陸承禮的肩膀示意他放她下來,陸承禮恍惚了片刻,沒放。他其實也震驚了,這會兒才回神,頗有些不知所措。底下鬨的那婆子是陸家二嬸,陸承禮自然是認識的。但是他著實沒料到,長安竟然是他過了門的妻!
事實上,自從他清醒過來,並非沒去打探過他與長安之間的關係。一來他與長安非親非故,年歲也相差甚大,交際必然甚少;二來他的記憶裡沒有長安這號人物,自然得探聽清楚。但因著長公主和周和以暗地裡特意交代過,府上沒人敢吐露長安嫁過人這事兒。陸承禮能打探到的,不過是身為傻子的他曾豁出命去救過長安一命。
救命之恩,湧泉相報,心智不全又家破人亡的他被長安帶上京城,合情合理。如今陸二嬸張口就說長安是他的妻,兩年前便進了陸家的大門,陸承禮委實不敢置信!
陸承禮眼皮子抖得厲害,背後馨香如影隨形,他胸腔裡那顆心也跟著跳起來。
“長安……”
就在這時,屋頂跳下來四五個黑衣人,瞬間就衝進了人群。長安透過紅蓋頭,看到兩個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陳王氏,都愣住了:“嗯?”
陸承禮眼睫抖了一下,問:“唔,方才二嬸……”
他聲音壓得極低,長安沒聽清:“……怎麼?”
“給我吧。”
陸承禮正要開口再說一遍,周和以忽然出現在兩人麵前。他身量極高,此時金冠玉帶,氣勢十分駭人,“大哥,將長安給我吧。本王親自抱本王的王妃上轎。”說罷,根本不給陸承禮反應的功夫,一把接過長安便打橫抱起。
長安陡然間落入他懷時,驚呼一聲抱住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