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送進新房,長安電光火石之間才想起來這句話為何如此耳熟。這是她曾經在梨花巷子說過的話, 周和以怎會知道?心中泛起一陣波瀾, 長安蹙起眉,努力地回想起沒進公主府前發生過的種種。然而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到任何跟周和以交集的地方。
……周和以的情報收集能力這麼可怕的麼?她隨口一說的話他都知道??那她私下裡罵他的話, 他是不是也知道???
頭皮一陣發麻, 長安不由慶幸自己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否則還不知如何是好。
周和以是全然沒想到他說的那番話,長安根本沒往他提示的方向去想, 更沒料到長安歪到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方向。隻想著長安若知他才是曾經與她朝夕相處的陸承禮會是如何震驚,嘴角就止不住翹起來。
溧陽王府,賓客如雲。
皇子們親自作陪, 沒人不識趣,氣氛自然熱絡得不得了。不必新郎官兒親自招呼, 周和以隻陪著飲了三杯酒便轉身去了新房。
新房裡, 幾個年紀稍長些的王妃正陪著長安說話。周和以素來與兄弟們不親近,幾人有些拘謹,見周和以從門外進來便立即就站起身。周和以淡淡地衝幾位嫂子頷首, 嫂子們俯身輕輕回一禮, 轉頭拍拍長安的手便離開了新房。
人一走,屋裡就靜下來。
長安端坐在床榻之上,紅蓋頭遮著眼前視線,隻朦朦朧朧地看到一個修長的人影。雖然是第二次成親,她還是有點緊張。尤其這一次的新郎官兒可不是陸承禮那大傻子,長安僵直地坐著, 手心都捏出一把汗來。
周和以揮了揮手,四下裡伺候的下人屈膝一禮,輕手輕腳地退下。
他緩步走近,在離床榻兩步遠的地方站定,就這麼靜靜盯著長安看了好一會兒。不知為何,心裡忽然有些說不出的鼓噪之感。
說不上來為什麼,但當初迎娶薑怡寧,他可沒生出過這樣複雜的心緒。
瞥了眼喜秤,王爺不耐煩這些花裡古哨的東西。左右屋裡沒人看著,便是有人看著也沒人敢說他什麼,周和以兩大步走過去,在長安的身邊坐下。而後抬起他那隻玉雕似的手撚著紅蓋頭的邊緣一把掀開。蓋頭之下,長安盛裝過的臉橫衝直撞地就闖入他的眼簾。
色若春曉,美如墨畫,素來不在意美醜的周和以都沒預料到這般情形,呼吸驟然一滯。
長安眼珠子滴溜溜轉一圈,不確定他這幅表情是何意。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周和以幽深的眼眸閃爍了一瞬,漸漸恢複清亮。他轉身,取走托盤上的兩杯酒,一杯遞給長安,一杯端起來,眼神示意長安。
長安當初跟陸承禮是沒喝過合巹酒的,一來陸承禮心智不全,不懂規矩,二來長安當初初來乍到,根本就不樂意。那日雖說成了親,但其實都是糊弄過去的。今日這合巹酒,是必然要喝的。長安先是看看酒水,又瞄了眼周和以的胳膊,猶豫著是不是該交杯。畢竟電視劇裡演的東西,跟正經的古代成親是兩碼事。
周和以不動地看著她,好奇她這般糾結的表情,是要做什麼。
就見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另一隻手舉著杯子,強勢地穿過他的胳膊。事實上,在大盛,合巹酒還真沒有交杯一說。但交都交了,周和以也沒拒絕。學她的動作將酒水一飲而儘。
合巹酒喝完,外頭天色還大亮。這個時辰歇息太早,周和以目光在長安臉上轉了一圈,揚聲朝外麵喚了一句:“來人!”
方自仲的聲音立即響起來。
他人就候在門外,以備主子隨時傳喚。
知長安今日必定什麼都沒吃,周和以一早就吩咐過。這時候都不必吩咐,方自仲一聽到聲兒立即就去辦了。後廚的灶上溫著雞湯,當下做了些易克化的湯麵送來。
今日的周和以體貼的有些過分,仿佛跟平素死乞白賴賴在她腳踏上的人是兩個人。長安一邊吃麵一邊就偷瞄,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周和以被她這懷疑的小眼神給瞅得,難得生出那麼點兒鐵漢柔情,此刻都碎成了渣。
陳二花這愣子,果真是個二愣子,不解風情!
溧陽王府這裡在大眼瞪小眼,一派祥和,公主府裡卻一片冷凝沉肅。
因主家出事,賓客們草草吃過喜宴便識趣地告辭。長公主也不多挽留,命管家一一送客後,關起門來,就將前院大部分的下人都押去靜室。薑怡寧不是口口聲聲否認?她今兒個就親自審問,看還有誰敢睜著眼說瞎話!
為了給九泉之下的兒子兒媳積陰德,長公主已多年沒動過怒。但不動怒不代表她就是個菩薩性兒,有些人不動怒則以,一動怒必定要見血!
當日下午,靜室就一個接各一個豎著進來,橫著抬出去。
外頭看著的飛花院的下人魂都要嚇飛了!一個小丫鬟縮頭縮腦地候在靜室外頭,戰戰兢兢地不知如何是好。飛花院那邊,薑怡寧原本隻是在借口裝病,沒什麼大礙。可事情發生後,長公主突然的出手攔她出閣。薑怡寧大驚之下,是真的動了胎氣。
如今人已在屋裡躺下,下.身都見血了。
小丫頭看著一個有一個血淋淋的人被抬出去,整個人都是木的。若非被靜室的嬤嬤瞧見,喊過去問話,她不知要在這外頭站多久。
靜室的王嬤嬤一聽是薑怡寧肚子出事,顧不得其他,轉身就進去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