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有可能是明德帝自導自演, 但萬一呢?
萬一溫廉發瘋,或者萬一有人指使溫廉一不做二不休。七位皇子全被扣留, 這便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長安咬著手指, 明白決不能坐以待斃。事關小命的事情,心存僥幸就等於自己把脖子伸到彆人的刀底下,去期盼對方良心發現一樣的愚蠢。
“方總管, ”長安赤著腳在地上踩, 八月中旬的夜涼如水,她腳尖涼得發麻也沒注意, “你可知京郊那批兵的虎符在哪兒?”
方自仲的眼睛倏地睜大, 不可置信地看向語出驚人的長安:“主子???”
“王爺等七個兄弟一同被扣, 這事兒本就十分危險。一旦溫廉發難,後果不堪設想!”
長安八百年沒這麼認真地動腦筋了。
也怪她平素不關心時政,真正遇上事兒才猜不透對方的意圖。但不管溫廉此舉是何種用意, 一萬禁衛軍, 任周和以武功蓋世,也不能突破重圍。再說明德帝也在乾清宮,即便是周和以能逃出來。若是溫廉真反了,有明德帝在手,周和以也拿他沒有辦法。
思來想去,長安還是覺得,萬事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虎符,王爺難不成戴在身上?”
方自仲自然知其中利害,但是, 虎符這種東西……他想都不敢想。
“奴婢,奴婢……”
“還猶豫什麼!”長安捏著眉心,有些事隻爭朝夕,哪怕有一絲的猶豫,慢了一步,極可能滿盤皆輸,“王爺的性命,大盛七位皇子,陛下,皇後……皇室宗親都被溫廉控製在手。除非今兒這事是陛下親自下的命令,否則,他已經算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一旦七位皇子脫困,一旦明德帝清醒,他怎麼樣都是個死。既然如此,你猜他會怎麼做?”
方自仲被她說得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是啊!左右都是個死,若當真豁出去,說不定就掙出個不同命來!
“主子,”方自仲知道是自己相岔了,連忙去床邊將長安的鞋子撿過來,服侍長安穿上,“爺的東西都在書房。奴婢這就帶你過去!”
周和以的書房離主院有些距離,在外院。這大晚上的,黑燈瞎火,看不清路。方自仲親自在前頭打著燈籠,紅雪紅月一左一右地服侍著長安。一行人匆匆往外院去。隻是還沒走出正院,屋頂上忽然跳下來十來個蒙麵持刀的黑衣人。
紅雪紅月一聲尖叫,立即擋在了長安身前。
長安一聲白色褻衣,在黑夜裡格外顯眼。黑衣人一眼看到人群中央的長安,劈刀就衝著長安的麵門撲殺了過來。
長安兩輩子還沒見過這種陣仗,一時間都僵硬了,喊都不會喊。
千鈞一發之時,紫怨,藍欲從天而降。從腰後拔出兩把薄如蟬翼的□□,眨眼間就殺掉了靠近長安的兩個黑衣人。
而後,蝴蝶飛舞一般衝入黑衣人中。
這是長安自有意識以來頭一回親眼所見真實的殺人。血花四濺沒有,甚至連銳器刺入骨肉的聲音都少有。兩人的身法極快,配合默契,悄無聲息地在人群中穿來穿去。隻有兩個人,愣是將十幾個黑衣人給牽製得無從下手。
被擋在身後的長安渾身肌肉都在哆嗦,不知是怕還是驚,半天才反應過來。
就在這時,屋頂上又跳下來十多個黑衣人。
與之前黑衣人不同,這群人下手沒有那般狠辣。似乎隻是想要活捉,並無傷害長安性命的意思。幾個人撲上來的瞬間,長安正準備上手就打。方自仲猛地一把拽住她,大喊了一聲來人,然後拖著長安便跌跌撞撞往外院跑。
王府的護衛聽到動靜,舉著火把匆匆趕過來。
長安整個人崩成一條線,現如今這情況看來,溫廉扣留皇子的事情是壞的幾率更大。
長安跑了約莫有一盞茶功夫,後知後覺地開始害怕。她人在家中尚且有人上門來刺殺,若是出了溧陽王府這道門,外麵還有多少人在等著要抓她?周和以給她配的紫怨藍欲四個人,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生出異心,近期會有異動?
無數的問題突然間衝入腦海,心驚肉跳。
府上的守衛,周和以一早就在加強。隻是外院通向內院這一段稍微薄弱些,這些黑衣人也是湊巧碰到長安出來才得以下手。不過到了外院,黑衣人就立即被攔截。
這些動靜,叫整個王府都驚醒了。
長安手麻腳麻地隨方自仲進了外書房。方自仲擦亮了火折子,小心地點燃了各個角落的燈火。周和以的書房是除客卿、夜梟、方自仲等人以外,任何人不得進入的地方。方自仲進來了也不敢四處翻動,隻站在牆角給長安指路。
長安東翻西翻的,可算是在一個書架的盒子裡找到了虎符。
“事不宜遲,”既然意識到情況不樂觀,沒必要再觀望。長安將虎符塞進懷裡,朝天花板喚了一聲,道:“方自仲你且去備馬車,你們送我去京郊軍營。”
屋頂上悄無聲息落下兩個暗衛,單膝跪地,向長安行禮:“王妃。”
與此同時,綠魅,白鮁遞上衣物,紫怨、藍欲也追上來。
長安的行動力素來強,從拿到東西到做出決定再到出府,不到半個時辰。一炷香後,她人已經在去往京郊的馬車上。護送長安的暗衛是守在書房裡的夜梟暗一、暗三、暗六、以及暗十五,這四個人平素輕易不出手。一出手,以一敵百都是輕而易舉不到。
長安是不知這四人在夜梟中是什麼身份,隻知道有他們的護送,出城的這一路上似乎格外得安靜平穩,都沒遇到什麼危險。
城郊軍營裡京城五十裡,馬車走得慢,長安趕過去之時天都已經亮了。
……
長安一夜沒睡,宮裡頭被圍困的周家人也一宿沒合過眼。
周和以是怎麼也沒料到,溫廉會由此動作。誠如長安所說的,溫廉是個孤臣。朝堂中安王一係,靖王一係,他那邊都不沾。但是就這樣一個不與任何人打交道的人突然向他們發難,猝不及防才叫他的了手。不過已經被困在乾清宮,進出不得,再去懊惱也無用。隻有儘量想辦法出去,才是最為首要的事情。
內殿中,太醫們還在為明德帝施針。經過一夜的搶救,雖毒素逼出來了,人卻還是沒醒。
這一次中毒,當真是雪上加霜。明德帝的心肺本就在日漸衰竭,如今這衰竭之症,又擴散到了脾臟、腎臟。五臟六腑之中有小半的臟器不能運作,明德帝的臉上顯然已經透著死氣。太醫們竭儘全力施救,也隻能暫時緩解病情,根本不可能根治。
安王沉默許久後,開口問了這一夜的第一句話:“父皇還有多少時日?”
他這話一出,其他六個人全部豎著耳朵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