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周修遠一身龍袍,仿佛剛剛才從早朝下來, “吃了一路的安神散,身子可有哪裡不適?孫太醫就在外頭候著,你梳洗妥當後,叫太醫再號個脈。”
長安恍惚地看著他, 這才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大亮,草木微微枯黃了。
玉門關離京城幾百公裡, 便是快馬加鞭,一夜的功夫也不可能走這麼遠。所以到底過去多久了?現如今是什麼時辰?周和以如何了?他的那身傷……
“周修遠你究竟要做什麼?!光天化日之下擄走弟媳, 這是被女色糊了心, 連人倫道理都不顧了嗎!”長安心中驚恐, 蜷縮著腿窩在浴桶中,整個人繃直得仿佛一隻蓄勢待發的弓。眼睜睜看著周修遠緩步靠近, 她厲聲嗬斥道,“你身為一國之君,理當做天下表率!這般小人行徑,就不怕宣揚出去為天下人恥笑嗎!”
“弟媳?”麵對長安的指責, 周修遠根本不為所動,“你如今是麗妃,將會入住翠平宮。是朕新得的愛寵, 麗妃娘娘。”
“住口!”長安怒急,慌張地便四處翻找。
然而淨室裡除了些換洗的衣物,盛香薰的器皿, 也沒什麼趁手的東西。長安左右看,胡亂地抓起一旁架子上正在燃著的香爐便狠狠衝周修遠擲了過去。
鎏金的香爐加雜著火星,咣當一聲砸在周修遠腳下。火星子濺出來,燎得周修遠龍袍下擺都燒出幾個洞。宮人們瞬間跪了一地,周修遠卻盯著浴桶中驚慌失措的美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原以為是個溫順兔子,沒想到脾氣還挺大。”
周修遠不僅沒生氣,反而彎腰去撿起翻了的香爐,轉身輕飄飄地放到長安的手邊。
縮進了水中長安雙手抱胸,死死盯著他,一雙美眸都噴出火來!
周修遠不以為意。他垂眸,眼睛凝視著長安,繞著浴桶緩慢地走動:“莫要鬨脾氣了。今日你才醒,初入皇宮又遭遇了變故,鬨點小脾氣,朕不與你計較。往後就安心在朕的身邊待著。至於十九,你莫要惦記了。”
“你這是何意?!周和以他如何了?”
“如何?”周修遠臉上露出類似暢快的笑意,“玉門關那等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他身中劇毒,你說他如何?”
長安的心仿佛被捏住一般,眼睛都紅了:“周修遠!”
“安心呆在宮裡,朕會好好待你的。”丟下這一句,周修遠大笑著走出了淨室。
長安在宮人戰戰兢兢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渾渾噩噩地被扶出來,孫太醫早早在外頭候著了。等宮女傳喚,背著藥箱躬身進來。
軟榻上的美人,太醫們自然都認得。那日宮變,長安率領三萬精兵及時解困之事是眾目所睹的。孫太醫瞧著如今麵色慘白的溧陽王妃,小步走近。宮人隨侍在一旁,將長安的腕子遞出來。太醫心裡不由地一陣歎息。容色太盛,易招禍患……
他兩指搭在長安手腕上,凝眉號脈。
須臾,孫太醫眉頭微微蹙了起來:“王妃,請您將另一隻手遞給下官。”
“什麼王妃,這位是麗妃娘娘!”長安還沒開口,一旁小宮女立即糾正道,“孫太醫你如何能喚主子……”
“閉嘴!”長安出言打斷,將另一隻手遞給孫太醫,“太醫。”
孫太醫看了一眼漲紅了臉的小宮女,垂眸,凝神繼續號脈。他一聲不吭,殿中靜得仿佛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得見。須臾,他突出一口氣,又看了一眼宮人。
長安會意:“你們先退下。”
“太醫,娘娘的身子到底如何了?”小宮女猶豫地不想退,“陛下憂心娘娘身子狀況,正等著脈案呢。你可彆隱瞞!”
“退下!”長安厲嗬,“叫你退下聽不懂?”
小宮女嚇了一悚。
扭頭對上長安的眼睛,縮縮脖子,猶豫地退下了。
人一走,孫太醫壓低了嗓音便直言不諱道:“王妃娘娘,脈象有些微弱,但下官決計不會診錯的。娘娘您的腹中如今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昨兒脈案上沒寫明,給您診脈的那位太醫怕是也診出來了。不知出於何種緣由沒直言……”
長安瞳孔劇烈一縮,低頭看向自己的腹部:“身孕?一個多月?”
“嗯,”孫太醫點點頭,“用了太多安神散,有些傷。”
長安微微睜大了眼睛,手輕輕放到腹部,身子控製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孫太醫這會兒也看出了長安處境窘迫。好好兒的溧陽王妃,本該隨溧陽王一道前往北疆,卻在溧陽王離京的兩個多月後莫名其妙出現在宮中。且不說其中曲折如何,溧陽王妃腹中又有了身孕,這都是要造孽啊……
“安神散是什麼?”長安恍惚了片刻,立即問道。
孫太醫歎氣:“致人昏睡的藥。一般劇痛難忍之時,開一些,叫人忘記疼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