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早就為了這一日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長安深夜發動雖說突然,但一切有條不紊。
夜梟遍布整個翠平宮, 全麵戒嚴。綠魅白鮁將小心地長安抱去產房, 宋雨帶著一群粗使忙去後廚準備熱水。紫怨心知周和以掛心長安母子, 安排好守衛, 立即飛鴿傳書去北疆。
翠平宮內如今幾乎都是長安的人。僅剩的幾個周修遠的眼線,在被宋雨幾次三番地威逼恐嚇之後, 一個個都跟雨打的鵪鶉似的,彆提多乖覺。今日長安生產, 紫怨藍欲直接將她們趕到一個屋子裡鎖起來,連踏出翠平宮的機會都不留給她們。
頭胎生是非常艱難的,尤其長安還是雙胎, 更加大了生產的難度。
暗三十一已經儘力在降低長安的痛楚, 但生產之時還是遭了難。長安從兩更天進產房後,幾度昏厥。折騰到天明, 宮口才隻開了幾指。紫怨藍欲等人都快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三十一用了種方式吊起長安的那一口氣,不叫她昏睡下去。
天將明之時, 長安已經沒力氣呼痛,產房裡彌漫起一股濃厚的血腥氣。
瞞得再緊, 周修遠次日一早還是得知了這消息。早朝未開,他立在屏風後頭,王匆正俯著身子小心地替他整理衣擺。期間偷摸瞄他臉色,周修遠麵上淡淡的, 他一時有點摸不清周修遠是什麼意思。
“陛下,”想著周修遠這大半年對長安的盛寵,王匆小心地提議,“是否傳太醫們過去翠平宮瞧瞧?娘娘身懷雙子,又是頭胎,生產定然十分凶險……”
周修遠瞥了一眼他,王匆迅速消聲低下頭,後背迅速驚出一身冷汗來。
殿中寂靜無聲。
伺候梳洗的宮人將腦袋低得更低了。眼睛盯著對麵,恨不得地下有條縫能鑽進去。王匆半跪在地上,手撫著衣擺上的花紋,隻覺得腦袋頂上的那股視線有如實質,紮得他頭皮發麻。周修遠在盯了他許久之後移開視線,踢了他一腳挽著袖子走開:“你說,若是朕等她生死一線之際帶太醫趕過去,救了她母子三人,她會不會感激朕一輩子?”
她,自然是指得長安。
王匆臉頰上的肉一陣抽搐,順著他的話答道:“娘娘必定會感激涕零!”
“嘖~”周修遠斜眼睨了他一下,又嘖了一聲,突然有些索然無味。
薑長安那女人骨頭硬得跟石頭似的,軟硬不吃。指不定他巴巴趕去救了她,落不著好不說,等長安緩過來,對他又是一頓非打即罵。周修遠想想又覺得自個兒當真是賤骨頭一個,即便是這般被人打罵,他卻也樂意去挨。
“傳太醫。”周修遠越過屏風,大步走向外,“把太醫屬擅婦科的那幾個老家夥全給朕叫來,立即起駕去翠平宮!”
王匆差點沒被他帶一個踉蹌,麻溜地爬起來。正要走,就聽周修遠轉身又道:“即刻去找幾個經驗老到的穩婆,一個時辰,務必帶進宮來!”
說罷,他提腿就走了。
王匆一摸腦門上的汗,吩咐禁衛出宮去尋穩婆,自個兒拔腿就往太醫屬跑去。
太醫屬當值的有三個人,不巧都不擅婦科。
王匆裡裡外外轉一圈,急得滿頭大汗。轉身一巴掌打醒靠在牆角打哈欠的藥童,疾言厲色地命令他,立即出宮去孫太醫家裡去傳喚。那藥童睡得正香,突然被打醒了剛要大怒,一見是大內總管王匆,立即把舌頭吞下去:“奴婢,奴婢這就去!”
這一番折騰,一刻鐘過去了。王匆領著太醫,一邊走一邊就說起了翠平宮。
這個時候,有太醫總比沒有強。現如今翠平宮還不知什麼情況,就怕那位出了什麼事兒。時辰掐得緊,王匆也不敢多耽擱。婦人生產好比一腳踏入鬼門關,耽擱一會兒指不定會要人命。這邊吩咐了人去傳話,王匆轉頭領著三位太醫趕往翠平宮。
幾人匆匆趕到之時,周修遠人已經在產房門外等了。
說來也奇了,膝下已有三個子嗣的周修遠是頭一回聽女人生產。他的幾個孩子,都是孩子已經生下來,宮人歡天喜地地來向他報一聲喜。等他去瞧,孩子已經嘬著手指頭睡在繈褓裡,收拾得乾乾淨淨。
產房門裡女人痛苦的呼聲傳出來仿佛一隻手揪著人的心,周修遠有那麼幾個瞬間都覺得胸口的氣兒都上不來。王匆小跑著湊過來,還沒喘口氣就聽他問:“人到了嗎?太醫呢?穩婆呢?怎麼地這麼久還沒到?你是怎麼辦事兒的!”
王匆一口氣嗆岔了,憋得臉通紅,沒機會為自己辯駁。
腳步慢些的幾個太醫這時候才抱著藥箱踏進院子,見著庭院中間明黃的身影,趕忙上前行禮。周修遠看也不看,不耐煩地打斷:“彆磨唧了,快去!”
太醫們早聽王匆說了原委,立即上前去敲門。
產房裡,長安叫得沒了力氣,再一次痛昏了過去。宮口遲遲不開,腹部的劇痛擠壓在一起仿佛隨時破開她的肚子,將她的五臟六腑都捏成一團。長安仰躺在榻上,臉上已經沒有血色了,整個人仿佛水裡撈出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