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循聲望去,不遠處一個戴著金邊眼鏡的西裝男人正看著她,目光溫和:“你遇上什麼事了嗎?需要幫忙嗎?”
“你是……賀大哥的助理?”
“是的,發生什麼事了?”
男人走了過來,雙眼掃過在場眾人,那
主管臉色一下子凝重起來了,服務生麵色也有些蒼白。
蘇錦沒注意到兩人神色變化,隻微微搖頭道:“沒什麼,我在這裡落了一枚項鏈,不值錢,找不到就算了吧。”
聽她這麼說,又是一副不願追究的態度,助理也不再說什麼,微笑頷首:“好,如果有需要,可以給我電話。”
助理遞了一張名片過來,隨後便告辭離去。
蘇錦將名片收好,也不想繼續留在這裡。
手臂上的傷仍有些疼,似乎又流血了,她去了洗手間,再次用清水衝了衝。
流水衝刷過細小的傷口,也將那疼痛鎮壓在冰冷之下,隻剩微微的麻意。
鏡中倒映出少女的麵容,她眼簾垂落,長長的睫羽投下扇形陰影,眸中明亮的光也變得黯淡起來。
片刻後,蘇錦從洗手間出來,一眼就看見前方一個紅發高挑的人影。
紅發青年額頭抵著牆,手臂也扶在牆壁上,似乎喝多了酒,醉倒一般搖搖晃晃走著。
她的視線從他身上淡淡掠過,沒作半分停留。
青年花了許久才蹣跚前行了兩步,蘇錦已經越過了他,走在了前麵。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撲通”一聲巨響,聽著像是重物砸倒在地。
蘇錦腳步一頓,眸中閃過一絲掙紮,仿佛內心正在天人交戰。半晌沒聽到身後再有動靜,她咬了咬唇,終於回頭轉身。
剛才那靠牆的青年,此刻無知無覺的躺在地上,渾身微微顫抖,嘴唇泛白發乾,呼吸急促。
蘇錦隻看了這麼一眼,就立馬察覺出不對勁。
上輩子,賀臨青是個醫生,他在家裡放了許多醫學書籍。
時有閒暇,他喜歡兩人一起坐在書房的寬大躺椅裡,他給她念書,哄她睡午覺。
蘇錦對醫學不感興趣,經常聽他念不到兩頁,那些枯燥無味的醫學知識便會化作催眠曲,伴隨蘇錦進入黑甜夢鄉。
但或許是聽多了,她慢慢也知道一些淺顯的醫學原理。
比如這時候,她就能判斷出來,南時並不是普通的醉酒,他這顯然是酒精過敏後的休克症狀。
而嚴重的過敏性休克,一定程度上會使人死亡。
這一刻,蘇錦也顧不上什麼前世的舊恨了,她忙快步來到南時身邊,用力將他扶坐起來。
然後掰開他的嘴巴,防止他嘔吐或是痙攣咬傷舌頭。
人高馬大的青年打著寒顫,閉著眼,四肢蜷縮在一起的不住顫抖的樣子,看著莫名像一隻可憐的淋了雨的大狗。
一個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酒精過敏,他明知喝了酒會過敏,卻還是喝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緣由。
不過不管是什麼原因,蘇錦也沒心思深究,她之所以會回頭會救他,隻是出於基本的道德罷了。
不論躺在這裡的是誰,隻要她看到了,她都會救。
唯一不巧的是,現在她救的,是上輩子為了蘇明月而數次針對她的仇人。
蘇錦摸出手機,準備打120叫急救車,剛按亮屏幕,依靠在她臂彎的男人似乎恢複了些神智。
他額頭都是冷汗,嘴唇開合,發出幾個模模糊糊的音節:“藥……衣服……”
手一頓,蘇錦把手機收起來,伸手去摸他衣服口袋。他穿的是嘻哈風的運動套裝,上衣兩個口袋淺,什麼也沒有,最後在褲子口袋翻出一個小白瓶。
蘇錦看了眼藥名,確認是抗過敏的藥,按照上麵的用量倒出幾粒出來。
“沒有水,你乾咽吧。”到底還沒忘上輩子那些恩怨,心裡也不是沒有怨言,她將藥丸直接塞進青年嘴裡,看著他艱難的將藥咽下。
救人救到底,蘇錦還是等了一會,等南時過敏的症狀減輕,人差不多沒事,這才站起身。
剛抬腳,身後青年虛弱的嗓音便鑽入耳中。
“你……等等,彆走……”
蘇錦沒理,恍若未聞。
紅發青年仰著臉,望著前方那逆著光的纖細背影,重重喘了口氣,使勁說道:“我知道、你的項鏈在哪裡。”
下一秒,少女猝然停步。
南時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細微的笑容,他迎上少女清亮的眸子,再次重複道:“我知道,我看見了,你的項鏈被誰拿走了。”
*
助理回到三十二樓,向賀臨青彙報工作事項後,突然想起什麼,道:“先生,我剛剛在樓下撞見蘇錦小姐,她像是遇上什麼麻煩了。”
話音剛落,助理又覺得不妥。
這種事實在沒必要和先生說,恐怕先生連蘇錦是誰都不記得了。
沒想到那邊對著電腦辦公的男人卻立馬抬起頭來:“蘇錦?她怎麼來這裡?她一個人還是和誰?有什麼麻煩?”
男人濃眉皺起,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助理愣了愣,雖覺詫異,卻還是如實回答道:“我稍微了解了一下,蘇錦小姐是今天樓下辦宴會的蘇家養女,她說在宴會上丟了一條項鏈,我問要不要幫忙,她拒絕了。”
頓了頓,助理又補充道:“不過蘇錦小姐看起來很傷心,那應該是條很重要的項鏈吧。”
也正因為她神情裡的悲傷太真切,他才一直記在心上,以至於在先生麵前說出這種無關工作的事。
也不知先生會不會覺得他失職,助理心下暗道。
然而下一瞬,賀臨青便推開電腦站起了身,他黑眸幽深,沉聲道:“時間也差不多了,準備一下去機場吧。”
助理腦子一下沒轉過來,不是在說蘇錦小姐嗎?怎麼一下子又到機場?
不料賀臨青下一句便是:“順便去宴會看看。”
助理:“……”
先生什麼時候說話這麼拐彎抹角了???
兩人很快來到十二樓蘇家生日宴上,可一進門,整個會場氣氛卻極為詭異,莫名沉悶不說,宴會的主人蘇家人也一個都不在。
助理轉了一圈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回來將剛才打聽到的消息告訴賀臨青。
話剛說完,就感覺渾身一個激靈,賀臨青渾身氣壓瞬間變冷,那冷氣凍的人話都不敢說了。
旁邊,正好有幾個湊在一起講八卦的女人。
其中一個道:“我早聽說了,蘇家養那個孩子就跟養寵物似的,給口飯,讓上學,其他都不管的,現在親女兒找回來了,哪裡容得下她。”
另一個道:“我看養女也不差似親女兒啊,臉長的確實漂亮,我之前還挺說,他們家養孩子,是準備給蘇小少爺當老婆的。”
“哪能呢,人豪門瞧得上個孤兒?我可看見了,蘇小少爺對那個養女大呼小叫的,一點尊重都沒有。”
“唉,說到底還是層次不同,一個孤兒,一個豪門,攀不上的。”
幾人說的熱火朝天,突然一股冷意襲來,往邊上一看就見一個麵貌俊美的男人,正冷冷的盯著她們,一張俊臉結了冰似的。
那眼神可怕的很,看的人心裡直犯嘀咕,不知道的還以為哪裡得罪了他。
不說氣質,光是身上那件高定西裝,明眼人一眼就就知道賀臨青絕對非富即貴。
那幾人眼力見兒不差,看出這男人不好惹,都悻悻閉上嘴沒再說了。
等賀臨青離開,才小聲議論起來:“剛剛那是誰?一身氣勢也太強了。”
“肯定是咱們惹不起的,以後少說兩句。”
“我就挺好奇,那人是看不慣咱們八卦,還是和那養女有交情?”
“這誰知道呢?不過我看啊,那養女以後肯定不差,她是真有魄力,要我是她,可做不到這麼乾脆離開。”
另一邊,賀臨青聽說蘇錦早走了,便也沒打算留了。
他聲音冷的結冰:“走。”
助理問:“不和宴會主人打一聲招呼?”
賀臨青沒說話,隻瞥了一眼他,眼底就差明晃晃寫出三個大字“沒眼色”。
助理莞爾,這下算是摸出點東西出來了。
賀臨青習慣深藏情緒,他在外表現大都疏離有禮,叫人摸不透心思。這助理跟他久了,多數時候仍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可今日說到那位蘇錦小姐,先生的表現卻出人意料。
總覺得以前的賀先生像一尊神,無情無欲,無悲無喜。今日的賀先生則像個人,終於有了自己的喜怒哀樂。
這樣一想,當日三小姐帶室友來做客,顯露出的那些異樣或許也找到原因了。
兩人從宴會大廳出來,剛出門沒兩步,賀臨青身形陡然一滯。
助理疑惑道:“先生?”
男人沒說話,隻無聲望向一個方向,唇線無意識繃緊。
助理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通往洗手間的走道上,出現兩道身影。
嬌小些的少女雙手挽在紅發青年的臂彎裡,兩人緊緊依靠在一起,姿態親密無間,仿佛一對恩愛無比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