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奶不識字。”老婦人笑著道,說完話,想了想,才慢慢接著說:“一百個蛋,不好拿。你送到我家裡吧。這些你有的每樣送一點到我家,我先看看。我家地址是**路*號*樓*室。這三個蛋,我先帶回去了。到時一起算吧。”言罷,悄悄藏起那三枚蛋,也不等王蘭蘭回話,便大大方方地離開了。
老婦人一走,王蘭蘭便在心底默默記下地址,第一個長期客戶談下來了。她心底有些得意。
下一位客人在邊上觀察她有幾分鐘了,是個半大不小的少年,麵黃肌瘦,衣裳已舊,但洗得乾淨,是個好人家的孩子,不對,是個成分不好的孩子,黑五類子女是這個時代最悲哀的存在,舊日的榮華富貴一刻享受到,一出生便被打上了壞分子地‘烙印’,招工招學招軍都沒有他們的份。
那少年見她身邊沒人,便悄悄過來,低聲問:“你要換銀元嗎?8毛換一個。”銀行是一塊換一個,可是他家是不能拿出去換的,萬一讓人盯住,就是禍從天降。父親是參加過國-民-黨,解放前是可以離開的,不過爺爺奶奶故土難離,父親覺得自己一個不重要的文職,沒有上過戰場,沒有殺過人,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可哪知道會這樣子呢?他是家裡老大,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不過母親與父親已離開,帶上弟弟回了上海,好歹劃了個工廠成分。他明白,母親是為了弟弟才離開的,父親也沒有反對。
王蘭蘭也低聲回:“可以。不過,我身邊錢不多。你不要糧食嗎?”
那少年先一喜,接著一愣,慢慢暗淡下來,搖了搖道:“我家人生病了。你可以換多少?”不知為何,麵對眼前清澈而明亮的星眸,他就放鬆了警惕。
“一百五十塊。”這是王蘭蘭這些年陸陸續續收到的零花錢以及新年時長輩們給的壓歲錢,在村中沒有花錢的機會。這是一筆不少的財富。
“夠了,夠了。不對,我沒有那麼多銀元,嗯,給你這個。”言罷,那少年趕緊從懷裡掏出來一塊金橙橙的東西出來,厚二厘米,寬三厘米,長五厘米,一看就是個真家夥,色澤金黃的閃眼。王蘭蘭喜歡的接了過來用手墊了下,恩,有二十克了,如今的金價大概在八九塊錢,這一條小金魚最起碼有二十克了,算下來,就是二百塊的樣子。不過,在黑市中出現就沒有這個價了。
可,錢是死的(貶值),金子是活的(升值),王蘭蘭還是覺得自己占了便宜,於是先摸了十五張大團結(她不喜歡那些分分角角的,換了最大麵值),又摸出十個雞蛋以及幾個蔬菜水果,一點細糧將懷中小布袋子塞得無一絲空隙,才道:“你家有病人,這布袋子裡有點吃的,你帶回去吧。”言罷,小布袋子放在他腳下,將錢塞到他的手裡,自己收了那小黃魚,不等他反應便先離開。
那少年沒有留下點錢,這是黑市,一疊大錢,看樣子差不多。將錢收好,彎腰抱起小布袋,便大步離開。到家後,先摸出錢,點了點,十五張沒有錯,放心之餘,才打開小布袋看了看,一驚,再一喜,接著有些慚愧。
王蘭蘭急急忙忙尋了一處無人之地,快速取出自行車,就向之前老婦人提供的地址騎去,與學校挺近的,到了附近就收起自行車,取了背簍,在背簍裡放了五十個雞蛋,三十個鴨蛋,二十個鵝蛋,剛剛那三個就當送她了。還有空間內各種糧食作物,各取一點,當樣品。
就這樣子,她每日午休時,都會去黑市做一兩單生意,手頭也發展了幾個長期客戶,彼此之間,約定半月一次送貨上門服務。不過短短月餘,王蘭蘭的腰包漸漸鼓起來。
這日傍晚,王家兄妹仨人正飛速的騎著自行車回家。行止半路,停下,王蘭蘭從二哥的後座換到了三哥的後座,不忘將自己縫起來的坐墊也拿上。
正在這時,見到了正趕著騾車的爺爺。
仨兄妹齊聲喊著:“爺爺……”聲音裡透出一股喜悅。
騾馬緩緩停下,王蘭蘭不由笑著跑上前打招呼道:“爺爺,您今天進城啦?接知青嗎?”邊問邊好奇地打量著騾車上的二男一女,以及大小不一的包裹。
三個知青,最惹眼是一位大約十七八歲的青年,身材高挑壯實,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顯然是家裡並不缺糧,一身軍綠色的軍裝,平整乾淨,甚是打眼,王家兄弟同時投去了羨慕的目光。
這年頭,能搞到一身軍裝可是不容易,不少人心心念念都沒有門路搞到手。更彆說,除了一身嶄新的軍裝服之外,配套的手提袋和被褥都是成套的,更是讓訝然這人究竟是有多大的背景?
另一個少年,十五六歲的,白白淨淨的,穿著一身嶄新的藍色罩衫,腳上則是一雙新黑布棉鞋,最普通的是屬那女的,大概二十來歲,衣著樸素,臉黃肌瘦的,長年累月吃不飽的模樣。這年頭,有口吃的,都是留給兒子的,女兒嘛,餓不死累不死就活著,死了,就掉幾粒淚就得了。
王爺爺樂哈哈地說道:“天快晚了,走,抓緊時間回家去。”
“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