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田甜眼看著老粗丈夫在自己手裡一點點細氣起來,心底有著無與倫比的成就感,這些年,她賠著小心教養她的丈夫,聰明使儘,終於讓他不自覺地進入了她前夫曾帶她進入的城市生活。

有時候田甜會想:自己那無處不用的心眼兒,用心營造和睦家庭所付的艱苦,努力的、起勁的扮演著一個愛妻和慈母,為維護那樣一個家庭格局而必須行使的一套政治和心術……這樣子,真的值得嗎?

這些……這些,有時也會使她疲勞,每當這時她總會放縱自己思念著那可能已不在人世間的女兒與前夫,懷念著那曾經的三口之家。

……

申筱琅在上海呆了一周,除了去各個區的廢品站撿漏之外,便是與田甜私下見了幾回麵。

不過,誰也沒有提要去何家拜訪或是見見弟弟妹妹的話,田甜是不想讓這個意外進入目前還算安穩的新家庭,而申筱琅是不想去應酬陌生人。

離開前,申筱琅送田甜五斤顏色鮮豔的毛線,這個在上海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洋貨。

一周後,申筱琅開著這個時代的一破吉普,去了蘇州,彆看她才十一歲,她已有一米六,踩刹車、油門沒有問題。

在蘇州河邊遠遠見一白襯衫高瘦少年跳了河,四下無人,她將車子一停,跳下去將人從河裡撈了起來。

好沉哦,申筱琅挑了挑眉,將少年身上背的兩個大石頭卸下,心道:他想死的心願十分強烈哦!

不過,既然被她碰到了,那就不能讓他死了,如果是臟老頭子,也許她會見死不救,可這樣子英俊的少年,或者也可以說是青年,讓他這樣死去,還真的不大忍心呢?

申筱琅壓了幾下他的胸口,又用了人工呼吸,幾番下來,到底是救活了這英俊少年,見他右手還帶著刀的穿透傷,便從儲物空間取了金瘡藥幫他敷著,用雪白紗巾包裹好,又打上了一個蝴蝶結。

“你是誰?”英俊少年睜開眼,是風流的桃花眼,他用那帶著點沙啞的聲音問道。

“你的救命恩人,要不要以身相許?……”申筱琅捏著他的下巴,玩笑道。

“……”英俊少年不搭理她,閉上了眼。

申筱琅低頭親了親他依舊泛白的唇瓣。

“你?”英俊少年瞪著桃花眼,一時氣結。

“你真的不想活了嗎?”申筱琅鬆開手,支著下巴,懶懶地問。

“……”英俊少年又閉上了漂亮的桃花眼,死也不怕,還怕什麼?怕被那些紅.衛.兵.批.鬥嗎,死在那些肮臟人的手中,還不如自己了結了自己。

“如果你不想活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那就跟我一起偷渡到香港吧。”申筱琅漫不經心地道。

唉,一個人在內陸奔波了兩個多月,有個伴兒也不錯也,這種個性純粹的、家教良好的少年人,是受不了近十年的粗磨。

“香港?”英俊少年一下子坐了起來,不像剛剛要死不活的,他本來是想等這精致娃娃般的小姑娘離開,再投一次河,對她多此一舉,阻了他投胎的時間還挺不樂意的,不過能去香港,他就不必憋屈的死去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些仇人,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嗯,香港,你會遊泳的吧?”

“會。”要不然他為什麼辛苦的背著兩個大石頭投河啊。

“申筱琅。”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

“易廷鬆。”他伸出用雪白紗布包裹著的右手。

一大一小,一握,相視而笑。

“……我爸爸是個文人,在我四歲那年,被劃到了‘右.傾’……”申筱琅說起自己的故事。

“……我家本來是詩禮人家,祖先做過翰林編修,但到了父親輩出了兩個軍人,一個是大伯,他作為熱血少年棄筆從戎報考黃埔軍校,一路升遷到少將。父親跟在大伯後麵,卻受不得苦,在黃埔隻呆了幾個月,憑大伯關係做了管軍需的少校……解放前夕,祖父祖母不肯離鄉背井,大伯卻不敢不走,父親帶著剛出生不久的我與母親從甘肅趕回江南,守在年邁的祖父母身邊儘孝……後來,理所當然成了‘曆史·壞·分子’……頂著黑五類·子女的名號漸漸長大,挨到初中畢業,終於被‘不能培養階級·敵人的子女’的原因拒之於學校和單位的門外……”易廷鬆也說起自己的家事,說得輕描淡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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