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他太過小看趙淵了,此人心思可比他想象中還要深沉。
可他不甘心,他已經錯過了一次,絕對不能再錯過第二次。
“表哥,沒人和我說,是我看出來的,表哥有心事。”
趙暉燁攏了攏她的長發眼裡滿是憐惜,“你不必憂心這麼多,隻要把身子養好,才能長長久久的陪著我。”
孟氏想說好,卻又劇烈的咳了起來,趙暉燁趕緊要喊大夫就被她抓住了手,“表哥,沒用的,什麼藥我吃了都一樣,我不難過,能多陪表哥一日都是上天對我的恩賜。”
“胡說,你會好的,這世上已經沒有彆人了,皇兄和母妃都不在了,隻有你是我最親之人,我答應過你早晚有一日會登上皇位封你為後就不會食言,你也不能食言。”
孟氏的眉眼有幾分像他的母妃,趙暉燁對孟氏的愛與其說是男女之情,更多的是親情與知音之情。
隻有孟氏從小與他為伴,知道他所有的秘密,是他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好,我會陪著表哥……”孟氏又劇烈的咳了兩聲,大夫趕緊進來給她診了脈又喂了安神的湯藥。
期間趙暉燁就一直守在塌前,即便他嘴上說著長長久久卻也知道孟氏的病情不容樂觀,他的時間不多了。
等到孟氏睡著他才緩緩的鬆了口氣,母妃說有些事是生來注定的,他改變不了,可他非要逆天改命。
隻是趙淵病好了,原本的計劃也不得不擱置了,他得另想法子才行。
他看著孟氏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他隱約覺得那日趙淵的行為有些古怪,當時局勢危機他唯恐溫遠道會直接將他供出來,一直沒時間去想。
回來之後也有些消極,閉門未見客,現在想來,若是趙淵真的痊愈了,他為何不直接處置了他們,以他的性格絕不可能隻懲處一個溫遠道,而且還如此的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除非是他不得不這麼做。
趙暉燁茅塞頓開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就冒了出來,趙淵的病根本就沒好。
*
趙淵這次的發病與之前不同,來得快去的也快,抱著沈如年半刻就覺得好了許多,接下去整日也未有發作。
隔日晌午他在三希堂召見高呂榮。
高呂榮並不知道他發病的事情,隻是碰巧的得了關於此毒的線索匆匆的進了宮。
從趙淵發病起他就派人多方調查癡情草,可一直無所獲,沒想到今日竟然有了消息。
“這毒是藥王穀失傳的奇毒,名曰癡情草,毒發時如烈焰玄冰入體痛苦難耐,不僅如此還會漸漸的失去五味變得無知無覺最後永遠昏迷不醒。”
這與趙淵的發作時的病狀相吻合,趙淵又並未向任何人透露過他發病時的何等的痛苦,故而可以證實這手稿上所寫都是真的。
高呂榮光是看著便覺口中苦澀難耐,他隻知道陛下中毒會很痛苦,卻從未想過如此的九死一生,可陛下卻全都忍受了下來,並且從未透露過分毫。
他也一直都知道趙淵從小便忍了常人所不能忍之苦,初見他時就知此子是潛龍在淵,早晚會得願以償,隻是他如今才知趙淵所受之苦不過他能想到的萬分之一。
趙淵注意到高呂榮眼裡的憐憫,眼裡透出一絲寒意,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也沒人配憐憫他。
“既然國師已知此毒來由,那想必也知道如何可解了?”
趙淵的聲音像是滲了雪水冰冷透骨不帶一絲情感,瞬間讓高呂榮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跪地俯身卑微恭敬。
“據手稿中記錄此毒並無解藥……”
趙淵原本還抱有期待,一聽此言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並無解藥?
他不怕毒發時的痛苦也不怕無知無覺,卻怕永遠的昏迷不醒,他不甘心長眠。
趙淵想著眼前竟然浮現出了一雙濕漉漉的杏眼,她這麼的愛他,愛到願意為他去死,若是他真的長眠不醒,她是不是也要相隨?
趙淵覺得自己真是瘋了,此時此刻居然還有心情去想一個癡戀他的傻子,她的死活與他何乾。
還是說這世間從無人愛他,突然出現一個沈如年就讓他時不時的聯想在一起?
“雖是無解藥,但手稿中提及了另一種解法。”
“說。”
“需解此毒需最為純澈的情愛,此有情人每多愛您一分毒便可緩解一分。”
趙淵漂亮的鳳眼微眯,“手稿在何處?”
高呂榮小心的將手稿呈上,紙張有些泛黃破損,看著像是從某一頁上撕下來的,趙淵一目十行的閱過,確實與他的種種病狀都能對上,也不像是高呂榮偽造的。
手稿中還有說發病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就是昏迷不醒,第二階段便是今日病發的模樣,還有第三階段他會更加的無法控製自己。
但隻要熬過三個階段便能解毒,推動的關鍵便是這個所謂的愛他至深之人。
趙淵細細的推敲,他初次醒來是因為沈如年,後來每次好轉也與沈如年有關,看來這個解毒之法確實是可信的。
當初高呂榮所說的八字相合是從殘卷上得來的,手稿上並未特指某個人,高呂榮也沒想到沈如年竟然因緣巧合下真的壓製了趙淵身上的毒。
趙淵想通後臉上的神情就有些怪異,下毒之人是在嘲諷他嗎?他出生至今唯一愛他的人便是母妃,母妃死後再無人愛他。
到底是何人如此撒費苦心的想要折磨他,再將他置於死地?
不過可惜的是那人千算萬算也沒算到高呂榮會獻上沈如年衝喜,而沈如年又恰好會對他如此的癡戀。
連趙淵自己都沒有發覺,在想到沈如年的時候他眉眼間的肅殺之氣都收斂了許多。
所有人在他的眼裡都是一樣的,隻有有用和無用,那就看在她有用又聽話的份上,便勉強的讓她愛他吧。
或許他還能以此為鉺將那幕後的魚給釣出來。
“隻是現今還有一事為難。”
趙淵沒發話讓他起身,高呂榮就依舊跪伏著沒有抬頭,聞言才恭敬的道:“陛下所煩心的可是越王等人。”
“越王?不過是跳梁小醜不成氣候,朕思慮的是開朝之後每日上朝該如何應對。”
就算知道沈如年可以解毒,可他這發病的時間是完全不能控製的,而且手稿上也沒有寫如何才算多愛一分,要是在朝堂之上突然發作,隻怕暴斃身亡的便是他了。
高呂榮說來說去也說不到點子上,趙淵就留下了手稿揮了揮手讓他退下了。
他則是拿著手稿繼續坐在禦案前思索此困局該如何破,常福就在堂外小聲的提醒該用膳了,趙淵這才發覺是該用膳了。
一出三希堂趙淵就聽見到了沈如年的聲音,趙淵下意識的皺了眉。
原本他的身邊就像是一潭靜池,自打沈如年進宮以後她走到哪裡都是歡聲笑語,連帶著這養心殿也熱鬨了起來。
說不上討厭,就是有些吵。
還不等趙淵問她又在鬨騰些什麼,沈如年就看到了他,歡快的蹦蹦跳跳著到了他的跟前。
“陛下,你看我的新衣裳好看嗎?”說完還原地轉了個圈。
這下不用問趙淵也知道她在嚷嚷些什麼了,是造辦處的人來給她送新衣了。
之前也做了一批,但那會她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侍妾,現在被封了如妃這些衣服就配不上她了。
造辦處的嬤嬤連夜趕工,挑選了最好最華貴的花樣做了新衣裳想要討好沈如年,這不一做好就急匆匆的送了過來。
趙淵上下的打量了她一眼,沈如年身上穿的是一件桃紅色的常服,顏色選得好襯的她膚若凝脂嬌豔欲滴,就連趙淵也有片刻的失神。
這麼一看沈如年也不是全都無可取之處,至少她的臉勝過他所見的任何女子。
他沒有接話,沈如年就自顧自的說的高興,“是錢嬤嬤送來的,還有好幾件呢,都很好看。”
之前送來的都是成衣,款式花樣都沒花心思,今日的這些就連沈如年都能看出下了功夫,哪個姑娘家會不喜歡新衣服呢。
“顏色倒也過得去,隻是料子太過普通花樣也俗氣的很。”隻勝在穿的人還算順眼。
沈如年受了打擊還來不及難過,錢嬤嬤和一眾的宮女就齊刷刷的跪下了,陛下說不好那就是她們差事辦的不好,辦砸了差事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就在她們瑟瑟發抖等著挨罰時,趙淵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常福你帶人去開庫房,將蜀地進貢的那些緞子每樣顏色各挑一匹,讓造辦處全都重做。”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陛下是嫌棄給如妃娘娘做的衣裳料子太差了。
所以開了庫房賞了緞子,蜀地的緞子都是禦貢的每一匹的顏色不同都隻有一匹,是何等的貴重,結果陛下說賞就賞了,還是每一種顏色的都要賞!
直到今日,她們才明白外頭傳聞的如妃是何等的盛寵。
這簡直就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不敢再有分毫的怠慢。
沈如年還不懂發生了什麼,隻顧著拉著趙淵鍥而不舍的追問:“陛下,真的不好看嗎?”
趙淵眉眼微抬,嘴角揚起一個古怪的笑,就在方才他有了個主意,這衣裳不僅得重做還要多加幾身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