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偷偷的瞄了一眼禦座上端坐的帝王, 麵色如常甚至連個姿勢都沒有改變過, 好似那個聲音並不是從他那發出來的。
眾人隻好當做是自己聽錯了,定是後頭哪個奴才走動發出的聲音, 陛下就算是生氣直接說便是了, 也不可能如此的迂回。
就直接忽略了那個聲音, 跪在下頭的兵部尚書趕緊也說這個主意好, “臣也聽聞這位沈侍郎為人剛正不阿辦事妥帖, 是不二人選。”
得了, 戶部尚書不高興了,他還打算抱著沈德楠的大腿以後升官發財的,這糟老頭子居然敢和他搶人。
戶部尚書趕緊跪下, 表示沈德楠特彆的重要, 戶部離不開此人, 一時之前兩位大人也顧不上什麼臉麵了, 瞬間激烈的爭執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趙淵手中的禦筆掉了,他示意眾人不要停繼續商議,自己彎下腰俯身去撿筆。
巨大的禦案外麵是明黃色的罩布,趙淵修長的手指挑開他麵前的布簾,狹長幽深的眼眸就對上了一雙睜的滾圓漆黑的大眼睛。
一身桃紅色衣裙的小姑娘此刻正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捂著嘴巴縮在禦案的角落裡,方才的那聲悶響就是她發出來的。
這還是受了昨日沈如年躲在桌子底下的啟發,小太監不能在小朝時跟在身邊, 但是卻可以躲在桌案下。
尤其是他的禦案寬敞又有罩布擋著, 大臣們跪在下首是根本不可能發現裡麵還躲了個人的。
之前沈如年和趙明熙他們玩捉迷藏, 每回都被他們找到永遠都贏不了, 這還省了趙淵去想哄騙她的說辭,直接告訴她有個絕對不會被他們找到的地方。
隻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要保持安靜,若是發出聲音,他就不允許她再躲在裡麵了。
為了以防沈如年還會發出聲音,趙淵還給她準備了一碟子的點心,方才都一直好好的,沒想到她突然發出了聲音。
趙淵這才借著撿筆的機會下來警告她,他的眼神凶狠,還做了個要打手板的動作,嚇得沈如年連連搖頭。
趙淵看她動作這麼大怕是又要發出動靜,趕緊伸出手指在指間輕輕一點。
沈如年本來也是在裡頭躲得好好的,她的骨架子小人又小小個的,這麼大的空間還墊著暖和的毯子她躲在這裡吃點西簡直不要太爽。
而且邊吃點心還能邊聽外頭的人在說話,雖然她都聽不懂在說什麼,但總感覺很有趣,直到她聽到了沈德楠的名字,瞬間就有了反應,這個人她知道啊。
是她那個很壞的爹爹,那個丟棄了她的爹爹。
陛下他們為什麼要突然說到他呀?沈如年就趴著腦袋貼著桌邊想要聽他們在說什麼。
可又聽不清楚,然後她就有些著急,急得都忘了自己還躲在桌子底下,整個人下意識的就站了起來。
結果小腦袋往上一頂就撞在了桌子上,發出了悶響聲,她馬上就想起來陛下警告的話,飛快的捂住了腦袋和嘴巴,但還是發出了聲音。
這會看見趙淵的目光和他打手板的動作瞬間就眼淚汪汪的,她好想解釋哦,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然後她就看著陛下做了個手指搭在唇瓣上的動作,有些不明白這是要做什麼。
沈如年眨了眨眼憑借自己機智的小腦瓜子很快的猜出了意思,陛下是不是手指受傷了。
她記得以前餘媽媽手指被劃傷了就會放進嘴裡吮兩下就會不疼了,難道陛下也是這個意思?
沈如年剛剛才犯了錯想要爭取好好表現,就迅速的將趙淵抵著唇瓣的手指抓了過來,不等趙淵反應過來就張口含住。
趙淵原本隻是想警告她一下,誰知道她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他又格外的敏感,隻是這樣的一個動作就讓趙淵瞬間整個人都僵硬了。
臉色瞬間變了,好像頓時周圍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眼前的人,以及他渾身的熱流都在往同一個位置湧動。
她的嘴裡溫熱又濕潤,讓趙淵冰涼的手指瞬間變得滾燙起來,這明明是該讓他覺得惡心才對,可當她柔軟的舌尖從他的指腹擦過的時候,趙淵的眼睛徹底的紅了。
該死,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沈如年瞪大眼睛看著陛下的臉色越來越差,還以為自己不夠賣力,趙淵想往外抽手指她就抓的愈發的緊。
外麵是群臣激烈的討論聲,裡麵隔了一道罩布像是將他們隔在了裡麵,這種感覺讓趙淵陌生又不適,他討厭任何無法被他掌控的時候。
比如現在,他甚至覺得下一刻他便會失控。
沈如年的嘴巴撐得有些酸了正想要鬆嘴,就感覺到趙淵冰冷的手指掐著她的下巴強迫著她張開嘴,救出了他的手指。
然後她的額頭被用力的一彈,耳邊響起了趙淵咬牙切齒的威脅聲,“再敢亂來,小心屁股開花。”
彈了一下還覺得不夠,還伸手掐了掐她的臉頰,起身前還沒忘記把她腳邊的禦筆撿起。
沈如年都傻眼了,她明明非常的賣力表現,可陛下不表揚她就算了居然還要打她屁股,簡直是沒有天理了。
趙淵花了許久才從禦案下將筆撿了出來,麵上有些許奇怪的潮紅,極力的控製住自己的神情才沒有露出絲毫的破綻。
下麵的大臣們也吵得差不多了,見他重新坐好就等不及的要讓他做主,一個個爭前恐後的開始搶奪起沈德楠來。
趙淵握著筆的手指還有些發燙,尤其是方才被含著的指間有些微微發麻,他渾身都有種無處發泄的燥熱讓他坐立不安。
偏生耳邊還有這麼多聒噪的聲音吵個沒完,趙淵手中的禦筆啪的一聲落在了案桌上。
隨後不悅的道:“是這朝中無事可議了,一個兵部侍郎也值得你們在這討論這麼半天,朝廷就是為了供你們這群吃飽了無事乾的人?”
瞬間殿內一片寂靜,趙淵直接拍板,“既然定不下來那便空著,等何時有才有能者出現再議,退朝。”
趙淵扔下話便腳步不停地往三希堂去,常福看出趙淵生氣了等殿內空了才敢把沈如年給喊了出來。
沈如年一鑽出桌子才發現趙淵已經不見了,不解的問常福:“常公公,陛下去哪裡了?”
“陛下回三希堂了,馬上就要到用膳的時辰了,沈主子就彆去打攪陛下了,咱們先回去歇著。”
常福不知道趙淵是在生沈如年的氣,還以為趙淵是被那些沒用的大臣給氣著了,就想著不讓沈如年去湊熱鬨免得陛下朝她發火。
沈如年也覺得有道理就被哄著去玩了,今日午膳吃涮鍋,肉片全是禦膳房剛片好的新鮮牛羊肉,沈如年早就看的口水直流,可左右的等趙淵都沒出現。
這回就連常福也覺得不對勁了,陛下就算再生氣也不可能不吃飯啊,除非他不是氣大臣們,而是在和沈主子生氣?
趙淵坐著沒動,手上翻看著彈劾高呂榮的折子,這些人對高呂榮早就不滿了恨不得趕緊將他給拉下馬,但趙淵現在還不能碰他。
不知怎麼那根被她含過的手指又有些發燙,連帶著什麼都看不進去心情也很煩悶,這個不知羞恥的蠢貨,到底從哪裡學來的這些下流手段亂他心誌,真是可惡。
正巧內務府總管李公公來給他送東西,他便將這些煩心事擱在了一旁喊了人進來。
“陛下,翊坤宮已經按您的吩咐修繕完畢了,您看如妃娘娘何時住進去?奴才也好去準備相關的事宜。”
趙淵想起來了,當時她封沈如年為如妃時賜了她翊坤宮,但他還離不開沈如年,就隨意找了個修繕的理由給含糊過去了。
現在他已經到了此毒的第二階段,就算不每日握著她的手也不會發病昏睡。
之前有次趙淵就想試試是否真如殘卷上所言,當晚沒有握著沈如年的手,可沒想到沈如年睡著睡著還是準確的找到了他發涼的手,又牢牢的抓住了。
趙淵也不覺得難受,就當是加快他解毒也沒有製止沈如年,故而兩人現在還是睡在一張床上,隻是兩個被褥分開。
他是在生沈如年的氣,可讓她移出去好像也沒必要,趙淵在心裡給自己找理由,要是他什麼時候突然發作臨時去喊她過來也不方便。
李公公見趙淵一直沒說話,就又問了句:“陛下可是瞧著哪裡還需要改善的?”
趙淵聞言就在圖紙上隨意的點了個位置道:“這裡搭個花架種些花草上去再紮個秋千,至於何時搬進去,就等這些完工了再說吧。”
什麼時候搬就看沈如年的表現了,他再給她一個機會,要是最近表現的好就晚些日子再搬吧。
李公公拿著圖紙出去了,旁邊就有個小太監上前來奉茶,“陛下這是今年的新茶您嘗嘗。”
趙淵掀開茶盞聞了聞,下意識的眉頭緊鎖沉聲道:“這茶是哪裡來的?”
母妃每回沏茶都喜歡在茶裡加幾顆曬乾的茉莉花,說是喝了可以潤喉去燥,他小的時候火氣很重經常會上火咽喉疼痛,母妃就會這麼泡茶給他喝。
小太監以為做錯了事嚇得趕緊跪下,“奴才不知,奴才隻是負責送茶的。”
正好這個時候常福出現,那小太監就趕緊的退了出去,“陛下,您多少也得吃些,沈主子可是一下都沒碰涮鍋,就等著您一塊去用膳呢。”
趙淵一直黑著的臉終於露出了一絲的表情,嘴角翹了翹,看在她這麼誠心的份上就當是可憐可憐她吧。
趙淵進殿的時候沈如年真就咬著筷子在等他,一看到他眼睛瞬間就亮了,“陛下,你怎麼才來呀。”
這讓趙淵生出一種做錯事的人不是沈如年,而是他的錯覺來,但他路上也想通了,怕是沈如年自己都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與她置氣最後被氣著的肯定隻有他自己。
簡直是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