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西門吹雪這種不愛哭不愛鬨的小孩真的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而且城主府的侍從在見證了葉孤城的成長過程後, 對與葉孤城一樣安靜的小孩也算是見怪不怪了。
但阿柳也沒有完全撒手不管, 每日早晚,她都會雷打不動去看一下西門吹雪。
胡鐵花:“有必要麼你?難道葉夫人指派的人還會虧待他嗎?”
阿柳:“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而且我不好意思全麻煩彆人。”
“要不是知道肯定不可能, 光看你這樣,我也要懷疑他是不是其實是你的私生子了。”姬冰雁不在, 胡鐵花的嘴賤對象就換成了她。
但阿柳是不可能像姬冰雁那樣跟他鬥嘴的, 她隻會笑盈盈地望著他,直到他自覺沒趣, 然後灰溜溜地滾蛋。
又過了幾個月,南海的天氣都涼起來的時候,白雲城眾人收到了來自王重陽的消息。
王重陽失敗了。
她花費無數心力,甚至把阿柳借她的那筆錢全砸了進去, 想要組一支自發抗金的民間軍隊, 因為錢糧充足, 剛組建的時候,過來報名的人甚至不少。
但真正到了要這些人乾活出力的時候, 他們便怠惰起來, 甚至也不太願意聽從她的號令。
“她真的太過天真。”收到表妹來信的葉夫人對此毫不意外, “就算是經過十餘年訓練的真軍隊, 在麵對金人時,照樣會因為害怕不聽軍令, 真軍人尚且如此, 何況是她湊出來的這支隊伍。”
阿柳聽得心情複雜, 她雖然一早知道王重陽的抗金之路會是這個結果,但這個結果真的到來時,她還是無法不同情這個天真的理想主義者。
“王姑娘信上還說了什麼嗎?”看葉夫人讀到後麵表情忽然變了,她忍不住問道。
“她終於打算放棄這件事了。”葉夫人說。
“這……其實也好啊。”阿柳很支持這種及時止損的行為。
“可她也對紅塵俗世沒了眷戀。”葉夫人說到這,抬手揉了揉眉心,試圖驅散一點愁思,奈何無果,“她說等她靠官府的各種懸賞令湊夠該還你的錢後,會托人送至南海,現在這筆錢已經湊得快差不多了,但她……”
如果不是還欠著阿柳好大一筆錢,王重陽甚至想在起事剛失敗的時候就立刻住進她為抗金舉事而造的那座古墓裡頭去。
這十年來她過得太累太累,也實在失望了太多太多次,這一次她終於徹底失望,也再不想浪費時間了。
“她怎麼就這麼愛跟自己過不去呢?”葉夫人真的要愁死了,“明明之前還答應了我,這次事畢,不論成功與否,都會為自己多考慮些。”
阿柳:“……”果然,住進活死人墓不可避。
她看向全程沉默的林朝英,想看他對此事的反應,結果林朝英也正好奇她的反應朝她看了過來。
兩人目光便撞在一處,都有著明顯的擔憂。
隻是林朝英除了對王重陽本身的擔憂,還有點擔憂阿柳的態度。
但他還沒等到阿柳開口說什麼,另一邊著急不已的葉夫人就蹙著眉站了起來,而後撲通一聲,朝阿柳跪了下來,實在將他二人嚇了一大跳。
尤其是阿柳,她當即從椅子上彈起來,“您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
“我有個不情之請。”葉夫人道。
“您是想拜托我去勸王姑娘麼?”這並不難猜,恰好阿柳本也有此意,乾脆主動點破,“怕她承受不住打擊是麼?”
葉夫人說正是。
阿柳歎氣:“便是您不說,我也想去勸勸她的。”
“我知道這很麻煩你。”葉夫人很不好意思,“先前你慷慨解囊,已是高義,而今……但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勸得了她了。”
阿柳聽聞此言,心想在原作裡真正勸了王重陽的其實是這屋子裡另一個人,不過眼下相比林朝英,反倒是她和王重陽熟一點,她也就不介意攬下此事了。
“無妨,正好我日日喝酒吹風,一雙腿都快生鏽了。”她笑起來,“能去長安走一趟,我樂意著呢。”
葉夫人一聽,頓時感激不已,又要謝她。
阿柳最不喜歡跟人反複客氣來客氣去,乾脆找了個要去看西門吹雪的借口直接溜了。
時值傍晚,離她每日去看西門吹雪的時間也不剩多久了,她從花廳溜出來,在水閣附近轉了一圈,正好拐過去。
小孩子長起來快,不過短短幾個月,西門吹雪就已經比剛被人放到她船上時大了兩圈了,手腳關節也逐漸分明,看上去更像藕節了。
帶他的奶娘說他乖得過分,一般也隻有在她來看的時候,會有點不太一樣的表情。
阿柳:“所以他這也算是記住我了吧?”
奶娘抿著唇,正要開口回答,卻見眼前閃過一道黑白相間的身影。
是林朝英來了。
林朝英平時對西門吹雪不算太關心,隻有在極少數的情況下才會和阿柳一起來瞧一瞧,現在驟然出現,倒也吸引了西門吹雪的注意。
然後,阿柳就頭一次聽到了西門吹雪開口——這個年紀的孩子當然還不會說話,所以西門吹雪的開口其實也就是咿咿呀呀了一聲,但他平時連咿咿呀呀都不會有啊!
一時之間,阿柳和奶娘都愣住了。
而西門吹雪盯著林朝英,又咿呀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