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發生了什麼, 靳林琨其實都沒有太清晰的印象。
好像是一起謝幕, 評委們對節目進行點評,下台, 詢問編號,又讓填了些什麼東西。
兩個人的手隻在鋼琴前短短攥了那一會兒, 可他掌心到現在好像還是燙, 虛虛攏著手掌, 連握實都不舍得。
表演結束的同學要作為觀眾一直留到整場演出結束,其他人都被引導著摸黑過去落座, 於笙一下場就被攔在了後台。
有人來詢問他們的鋼琴曲目,甚至還有幾個央音的教授特意過來,詢問於笙的報考意願。
聽說他沒有走藝術的意向, 老教授們異常惋惜, 但還是堅持保留了邀請名額, 給他留下了聯係電話。
靳林琨努力找回心神,跟他低聲討論:“我覺得我彈得也挺好的, 怎麼沒人來找我?”
“你的洋娃娃和小熊和肖邦跳舞?”於笙很不給他麵子,“那是夜曲, 你那麼高興乾什麼?”
靳林琨摸摸鼻尖, 試圖給自己找到合適的理由:“也不一定每個晚上都是憂傷的,說不定肖邦彈著彈著琴忽然就戀愛了。”
“……”
於笙居然莫名有點服氣,點點頭,轉身進了洗手間。
上台再怎麼都要簡單帶妝,於笙很不喜歡臉上有東西, 隻勉強讓打了點粉,抹了兩把發膠,一下台就立刻要去洗乾淨。
靳林琨下意識跟著他,也站在洗手池邊,接了兩捧水撲在臉上。
涼水順著臉頰淋漓滑下來,稍微澆滅了一點灼燙的無名火焰。
於笙順便衝了發膠,甩了兩下發尾的水珠:“剛才是不是有人過來?”
“……有。”
靳林琨笑笑,從口袋裡變出條乾的小方巾,把人拉過來替他好好擦頭發:“不是什麼要緊的人。”
彙演的節目單有電子版,靳林琨順手留意了下,那個曾經跳出來找茬的宋什麼鳴單獨出了他們組的鋼琴獨奏,就在他們前幾個節目,純熟的技巧也引來了不少掌聲。
這個人從他們下場就在附近徘徊,大概是從前麵的熱烈掌聲裡獲得了不少自信,聽見他們這個改編的初級難度四手聯彈,忍不住又要過來示一示威。
……
結果還沒來得及過來,於笙就先被央音那幾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給堵住了。
小朋友牛逼起來都不用裝。靳林琨忍不住揚揚嘴角,沒跟於笙細說,幫他把頭發擦乾,一塊兒回了觀眾席。
兩個人的學號挨著,座位也和每次一樣安排到了一塊兒。
場下的燈暗得漆黑一片,靳林琨靠在座位裡,聽著身邊的人平穩微緩的呼吸,坐了一陣,刻意回避的念頭還是難以克製地轉了回去。
他忍不住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輕輕攥了下,又一點點放開。
……
不是第一次拉手了,可這一次又明明一點都不一樣。
他的小朋友主動拉著他,十指扣在一塊兒,沒有一點兒要把他扔開的意思,攥得又牢又緊。
念頭都鼓鼓囊囊堵在胸口,怎麼理都理不清。
他看向於笙,忍不住想問問剛才是怎麼一回事,嘗試了幾次,都沒能問得出口。
於笙安安靜靜靠在座椅裡,目光落在重新熱鬨起來的主席台上。
少年眸色清明,襯得眼底顯得格外的純淨漆黑,清晰地映落著台上投下的五光十色。
靳林琨閉了會兒眼睛,又一次把手伸過去,摸索著找於笙的手。
場下實在太黑,他摸了幾次都沒摸到,隻有心跳越來越快,轟鳴得像是想要驚徹什麼始終不敢點明的心事。
“琨神?”
丁爭佼不知道什麼時候摸過來,彎著腰,挨排通知消息:“一會兒結束了有篝火晚會,大家都先彆走,各組自己集合……”
靳林琨微怔,始終被忽略的念頭冒出來,右手下意識虛攥了下。
不及回應,邊上的岑瑞已經忍不住出聲:“怎麼這麼快就——不是還有兩天才結束嗎?”
丁爭佼也已經參加了好幾屆夏令營,知道流程,低聲給他解釋:“那幾天是給保送辦手續的同學準備的,差不多明天就有人走了。”
篝火晚會,基本就到了一個夏令營準備結束的時候。
有些學校開學早,等篝火晚會結束第二天就要收拾東西準備返校。有保送和特招需求的學生會額外多留幾天,完成簽約的手續再離開。
傳統夏令營裡,文藝彙演和篝火晚會向來會作為最後的告彆儀式。為了不影響彙演效果,篝火晚會總會保留到彙演後通知。
有不少人其實早都知道,隻是誰都沒舍得提起來。
“老萬請咱們吃飯,說了,這回不喝奶茶,給大家吃好的……”
丁爭佼蹲在座位邊上,低聲說了幾句,就突兀地安靜下來。
台上的表演還在繼續,現在表演的是個小品,埋了好幾個不錯的包袱,台下時不時響起陣陣笑聲。
夏俊華有點無所適從,張了張嘴,試探著問:“所以……等一會兒就去嗎?去完了夏令營就算結束了?”
沒人回答他,丁爭佼沉默一陣,輕輕點了兩下頭。
“彆啊,我還沒弄明白C語言到底怎麼玩兒呢,老岑還說教我怎麼把自己手機連到學校教室投影屏呢——”
夏俊華來回看了看,話頭停住,半晌才又低低出聲:“……彆啊。”
坐在前排的女生原本還在回頭聽他們說話,忽然沒忍住,抬手倉促捂住嘴,眼淚一眨就跟著掉下來。
“沒事沒事,也不是夏令營結束就見不著了啊——”
岑瑞手忙腳亂地哄,遞紙巾過去,小心翼翼地低聲哄:“彆哭了小仙女們,妝還沒卸呢,你們這眼影都是七彩的……”
幾個女生原本都在難受,聽見他的話,沒忍住,還是帶著眼淚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