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很安靜,靜的陳通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誠王世子坐在上首,身子隱在幽暗的光線裡,半邊陰暗,半邊光明。
他修長的手指從翻看的東西上收回來,慵懶地撐在扶手上,黑眸晦澀。“陳將軍,辛苦了呢!”
平淡的語調叫人聽不出息怒,陳通卻情不自禁地顫了一下,他緊張地舔了舔唇:“末將該死,實不知世子大駕光臨,沒有一早鏟除匪寇,叫殿下受驚了。”
如果知道有這麼一出,他就不會傻傻等在山下,而是連夜就殺上來了,現在是後悔莫及。
“沒關係,本世子不怪你。”男人微勾起唇,寬宏大量地道,“要不是陳將軍遲來一步,本世子豈不是看不到好東西了?”
陳通心神一震,他強撐著問:“好東西,世子指的是?”
誠王世子乾淨奢華的衣袍上放著著一本粗糙的小冊子,它的頁麵泛著難看的黃色,卷邊還沾著絲絲血色,不知是從哪裡掏出來的。
它肮臟低劣,如今卻被放置在貴人的膝頭,上麵的冊頁正攤開,一根如玉雕刻成的手指心不在焉地在上麵滑過。
陳通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逐著那根手指,視線恨不得看穿上麵的字,想知道寫了些什麼。
低笑聲響起,陳通打了個冷顫,麵色發白地回了神。
他抬起頭,視線迎上男人幽冷的眸光,身子不可自控地倒退了一步。
“世子殿下,末將,末將,……”陳通一瞬間隻覺得喉嚨發澀,說不出話來。
“陳將軍對它有興趣?”誠王世子伸指敲了敲那冊子,桃花眼低垂。
陳通心跳如鼓,語無倫次地道:“不,末將沒有。這,這是什麼東西?”
“這就是我說的好東西呀!”男人清冽的聲音裡摻雜著一絲甜意,說出來的話卻如刀,令人打脊梁骨發寒,“‘鐵釜寨’勾結守軍,倒賣軍中物資,裡通外敵的賬冊。陳將軍,你說這是不是好東西?”
陳通眼前一陣發黑,腳軟得站不住。
“這,這會不會是假的?”他不死心地道。
“假的?”誠王世子偏了偏頭。
“是,是假的。”他渴望地道。
“熙寧十三年四月,九月;熙寧十四年,五月,十月。”誠王世子輕輕翻開一頁,念出上麵的日期,眯起了眼,“陳將軍,你說這些時間是有什麼意義呢?”
每念出一個日子,陳通的臉色就灰敗一分,直至麵如死灰。
“世子殿下!”陳通再也撐不住,噗通一聲跪下。
他的冷汗一滴滴地滴下,很快模糊了視線。
“陳將軍這是做什麼?莫非是歡喜傻了。”誠王世子惡劣地揚唇,“想來這一切和你是不相乾的,能借此揪出軍中的害蟲可是驚天的功勞,你放心,本世子不會忘了將軍的一份。”
陳通差點吐血,鬼的功勞,晴天霹靂差不多,這是要將北洲的天捅破啊!
“殿下,殿下。”陳通喃喃喊著,眼珠亂轉,驚慌失措,心想這才是誠王世子的目的不成,從一開始在軍中安插人手,就是為了今天?
“這還要感謝‘鐵釜寨’的寨主,還記得寫下來成帳,真是有心了。”男人幽幽地歎息。
陳通的視線頓時掃向旁邊地上人不人鬼不鬼的軀體,這個時候他哪還不明白這人就是‘鐵釜寨’大當家鐵鷹,恨不得撲上去再咬一口。王八蛋,自己作死不算,當自己是個什麼東西,還敢將東西寫下來?
誠王世子像是看不見他的慌亂,意味深長地問:“聽秦明說,上山前有人通風報信,陳將軍你知道是什麼人嗎?”
陳通手緊緊地握成拳,終於認命般地磕下頭去:“世子饒命,世子饒命。”
大廳裡的氣氛像是凝固了似的,隻有陳通的求饒聲。
“真是遺憾啊!”像是了然無趣的丟開手中的賬冊,誠王世子以手支頷,幽幽地注視陳通,“陳將軍,你讓我失望了。”
“末將有罪,但求世子網開一麵,末將發誓以後惟世子命是從,做牛做馬心甘情願。”陳通痛哭流涕,這時已經顧不得什麼傲氣了,如果朝廷知道他私賣軍中物資,一經查出就是入獄獲罪的大罪,到時連頭顱都保不住了,這時候還要什麼麵子。
誠王世子冷眼看著男人拚命求饒討好的樣子,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透。
良久,誠王世子懶懶地道:“陳將軍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