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喝水。”冷天音把水杯再度遞到冷慕詩麵前。
冷慕詩冷眼看她,內心毫無波動,甚至莫名有點想揍她。
她能按照法則說的演個癡情種子去勾搭蕭勉,卻真的演不來姐妹情深。
她命中不該有姐妹,否則她又如何會變成沒娘的孩子。
她知道這不該怪冷天音,稚子無辜,她又知道什麼。
可她的存在,就是讓冷慕詩無時無刻不陷在過去失去娘親那天。
大雪紛飛,父親卻抱著冷天音跟她在雪中玩騎馬馬,讓當時玉雪可愛的冷天音騎在他的脖頸,而冷慕詩卻跪在大雪裡,小手小臉凍得發青,為的就是求她父親那個負心的男人,去見她病重的母親最後一麵。
而冷天音的母親,就笑吟吟地站在廊下看著她,像個不需要炫耀的勝利者。
冷慕詩隻短暫地回想了一下,就仿佛還能聞到那天冰冷無聲的大雪,和一呼一吸都徹骨的寒涼。
不過冷慕詩很快被腦子裡麵的聲音吵得腦殼疼,沒辦法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了,她的法則和寄生在她體內的畫皮大妖不知道怎麼吵起來了。
“夠了!”冷慕詩低吼道。
冷天音哆嗦了一下,以為冷慕詩說的是她,可她手裡卻還執拗地捧著水杯沒有退開,怔怔地看著冷慕詩,眼淚瘋狂且無聲地下落。
“彆哭喪了,我沒有死,”腦子裡麵清淨了,冷慕詩沉著臉對冷天音說,“我不喝你大鼻涕泡的水,邊兒去!”
冷慕詩把她扒拉到一邊,冷天音朝著她端著的水杯裡麵看,沒有發現異物,但是想到自己剛才鼻涕一把淚一把,興許真的掉進去了,麵色有些發紅地退開了。
冷慕詩睡得太久了,晃悠悠地站起來走到桌邊,把桌子上的水壺直接抄起來,仰起脖子就開始咕嘟嘟地灌。
敲門聲響起,但是這門隻是虛掩著,並沒有關實,於是門直接被敲開了——門外舉著手站著的人微愣,然後就看到了衣衫散亂,赤足站在地上,正仰著脖子灌水的冷慕詩狂放不羈的形象。
衣衫肅整,連垂落肩頭的發絲都一根不亂的蕭勉,眼睫閃了閃,見到她這樣微微張了張嘴,而後眼睛無聲地一亮,側身對身後站著的太初門六長老璩陽仙尊恭敬道:“仙尊,冷姑娘已經醒了。”
冷慕詩腦子裡頓時響起了粉蓮嘰喳的聲音:“是那個長老,啊呀呀,長得可真好,那腿長得嘖嘖嘖,那腰身看著就很有力啊!不知道那話大不大。”
冷慕詩差點一口水噴出去,勉強壓住崩潰的表情,若是這長老能聽到粉蓮說的什麼玩意,估計要直接連她一起拍死了事。
可憐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被影響得忍不住朝著門口長老的下三路掃了一眼,腦子都要冒煙了。
冷慕詩放下水壺,隨便抹了抹嘴,她不認識什麼太初門的長老,但是要拜入太初門,對這些老家夥恭敬是沒錯的。
她胡亂整理了一下儀表,側頭去看冷天音,卻見她早已經規規矩矩地躬身見禮,臉上看不出一點的痕跡,好像剛才那個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水簾洞不是她。
果然是女主角。
冷慕詩對著璩陽長老躬身見禮,他緩步走進來,步履輕不可聞,身形翩然一閃,便已經到了桌邊坐下。
蕭勉和他的兩個師兄也隨行在他身後,幾人站定,其中麵嫩的那個師兄,開口對著冷慕詩和冷天音介紹道:“這是宗門六長老,璩陽仙尊。”
桌子上那茶壺已經讓冷慕詩對嘴吹了,自然不能再給長老斟茶,冷慕詩低眉順眼地叫了聲“仙尊安。”
冷天音也跟著冷慕詩低聲問安。
“仙門不興凡禮,無需如此,”這璩陽仙尊開口,聲音並不蒼老,但也與他三十上下的俊朗樣貌不太符合,要厚重許多,壓在人身上的麻袋一樣,讓才從床上爬起來的冷慕詩有些發虛地彎了下腿。
但是她想著仙長說了不興凡禮,她就硬是咬牙忍住了,而她身後的冷天音卻不堪重壓,“噗通”跪在地上了。
冷慕詩:嗬,這個滿是心機的狗東西鼻涕蟲軟骨頭,跪的倒是利索!
她沒有跪,梗著脖子站著不言,蕭勉和他兩個師兄急得都要來按了冷慕詩了!
怎麼這麼沒有眼色!
要命了,他們可都知道六長老有意收徒,本來因為冷慕詩之前機智誆騙大妖,令他們脫身尋了剛巧在附近雲遊的璩陽仙尊當救兵,這才將冷慕詩也救出來,璩陽仙尊本來言語間十分欣賞冷慕詩的,可她這時候竟然不跪。
她不跪,璩陽仙尊就算有心收徒,也拉不下臉開口啊!
冷慕詩哪知道這種情況,她才剛醒,這璩陽仙尊分明說仙門不講凡禮的,尤其是她不知道,方才璩陽長老開口帶了威壓,她能生扛住沒跪,是因為機緣巧合覺醒了靈根,入道了。
於是她的“堅韌不屈”,讓璩陽仙尊挑了下眉,他看上的是冷慕詩,想破格收的徒弟也是她,見她不肯跪,自然也不好強人所難,便抬手以靈力把冷慕詩身後的冷天音給扶起來了。
冷天音感覺到一陣輕飄,站起來之後還覺神奇,便自然地又對著璩陽仙尊道謝,這倒是令璩陽仙尊多看了她一眼。
“你身上並無大礙,且有失有得,五靈根雖不夠純淨,卻也算稀少,修真之人,更講究道心。”璩陽仙尊對冷慕詩溫和地說,“秉持你此時道心,太初門便是你歸處。”
這是誇她,畢竟她也算救了三個太初門的弟子,冷慕詩又微微躬身:“謝仙尊指點。”
璩陽仙尊小徒弟沒有收成功,頗為遺憾地起身,此處便是太初門山腳下,再一日行程便能入得太初宗,他也無需再伴他們一行人同行,於是便準備走了。
包括蕭勉在內的三個仙君簡直要被冷慕詩的木頭腦殼給急死,但是璩陽仙尊在場,又不好說什麼,便隻好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
冷慕詩注意到蕭勉的表情,活像是要方便卻方便不出來,她莫名其妙地翻了下眼睛,恭送璩陽仙尊。
眼見著璩陽仙尊要走,大妖粉蓮不乾了,她已經認定了冷慕詩答應給她找個好男人的,她瞧上這個了,於是在冷慕詩腦子裡鬨了起來,法則又和她吵起來。
冷慕詩被鬨得膝蓋彎發軟,法則本來很少言的,從來沒有廢話,且是聽上去十分穩重好聽的沉穩男音。
可也不知道為什麼,法則和粉蓮兩個冰火不同爐,自從發現彼此的存在就一直在對嗆,此時法則竟然也撕開嗓子罵人了,罵出了聲:“裹什麼亂,你這個薄皮沒餡的怪物,沒有男的會喜歡扁扁的你!”
冷慕詩要被這倆玩意折騰瘋了,按著自己的腦袋原地晃了下。
冷天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結果她腦子裡麵的粉蓮要炸了:“跟你這個醜石頭有什麼關係,她答應給我找男人的!不找我就殺了她!你再罵我我就連你一起殺啊啊啊!”
冷慕詩左臉結痂的傷疤開始劇烈地疼起來,她伸手捂住,甚至有血從她的指尖流出,她實在忍不住,抬手對著剛剛邁出門口的璩陽仙尊喊道:“仙尊留步!”
璩陽仙尊腳步一頓,回頭含笑地看著她,眉目十分溫和,還以為她這個小姑娘開竅了,有些期待地看著她。
結果冷慕詩開口便是:“仙尊,冒昧問一句。”
她按著自己臉上不斷湧出的血,笑了下,生無可戀地問:“敢問仙尊……可有道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