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詩終於進了蒼生院大門的時候, 蕭勉微微籲出了一口氣,簡直比結束了一場生死打鬥還要耗費心神,他麵上的表情徹底收得乾乾淨淨, 轉身上石階,準備回自己院子。
這時候冷慕詩又從蒼生院的大陣之中露出了一個腦袋, 甜甜喊“蕭哥哥”。
蕭勉站定回頭, 麵上的冷漠被夕陽燙化而不自知,溫聲問道:“怎麼?”
“你彆忘了啊。”冷慕詩滿臉期待,“三日後在山崖邊見!”
蕭勉點頭:“我記著的, 放心吧, 小心點。”
他現在知道二長老院中養的那些東西, 冷慕詩說的又添油加醋, 簡直把長老院說成了妖魔窟,他倒是真的擔心冷慕詩被赤蛇給吞了。
冷慕詩鑽回大陣, 蕭勉回自己院子。
當夜,蕭勉清除了體內雜質之後, 他便突破了。
他心中對冷慕詩的感激不由又多一分, 這等品階作用的丹藥, 萬千靈石難求, 蕭勉若是事先知道這等珍貴, 定是不會吃的, 他隻以為是普通補藥。
一連兩日,蕭勉都在清除體內淤堵, 打坐之時唯一會想起的就是冷慕詩, 不知道她偷拿了這麼珍貴的丹藥, 回去會不會被二長老責罰。
縱使她要蕭勉放心,二長老根本記不住自己有多少丹藥, 蕭勉也還是定不下心。
於是隻兩天,蕭勉就忍不住去飯堂弄了些吃的,提著食盒去蒼生院外求見冷慕詩。
冷天音沒有多少靈力,之前來了隻對著大陣哭,花掩月知道了也不理。
現在蕭勉來了,他用靈力砸結界,還砸一遍說一遍無可挑剔的恭敬話,這和敲門一樣,她忽視不了,煩得緊。
蕭勉做好了和冷慕詩一起被懲罰的準備,畢竟冷慕詩是為了他才偷丹藥的,蕭勉其實兩日前知道了那丹藥的效用就要來請罪的,卻被冷慕詩勸住了。
這兩日他打通阻滯經脈,越發覺得這丹藥實在太過珍重,又想著冷慕詩對他用情至深,說不定是想獨自受罰,這才等不及三日之約,提前來了。
他在外砸了許久的結界,終於結界打開的時候,院子裡麵站著的卻是滿臉不善,煩躁不已的玄竹。
“做什麼?”玄竹抱著自己的雙臂,微微歪著頭,滿臉邪氣。
“玄竹師兄,”蕭勉微微欠身拱手,“我來找冷慕詩。”
“我師妹正忙著,沒工夫見你,”玄竹堵在蒼生院的門口,不打算讓蕭勉進來。
冷慕詩確實忙著,她吃了新煉製的丹藥,正折騰到勁頭上呢。
蕭勉聞言頓時眉心微擰:“勞煩玄竹師兄,我隻是來給她送一些吃的,兩日不見她下山,她妹妹也很擔心她。”
提起冷慕詩的妹妹,玄竹就想起了她每天來結界處哭喪唱戲的事情,表情頓時不好。
他看著蕭勉,抬手來接食盒:“給我就好,我會交給我師妹的。”
玄竹抓住了食盒,蕭勉卻沒有鬆開手,麵色沉肅地看著玄竹,聲音也低沉道:“不勞煩玄竹師兄了,我可以進去等嗎?”
“你當我蒼生院是什麼地方?”玄竹“哼”了一聲,“是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地方嗎?”
蕭勉不知玄竹便是二長老,冷慕詩也沒有在蒼生院的遭遇中提起過這玄竹師兄,可蕭勉信了她說的所有話,對於玄竹如今這態度,越發的覺得不對勁。
各長老門下弟子,隨意結交走動,是不會有哪一位長老乾涉的,畢竟師兄弟打架會被責罰,但交好便是百益無一害。他們同為太初門弟子,往後還要一同出門曆練,因此門中是鼓勵弟子們交好的。
可這玄竹站在蒼生院門口不讓進,蕭勉越發的覺得說不定冷慕詩已經被責罰了,心中更急,態度也就又強硬了一些。
“玄竹師兄這是何意?難不成還要限製我與冷慕詩見麵嗎?”蕭勉又搬出了自家師尊,“師尊素來鼓勵我多多在門中走動。況且我與冷慕詩早早相識,她於我有救命之恩,我想二長老也不會這般不通人情吧。”
玄竹眉梢微挑,他就是二長老本人,看著蕭勉這麼堅持要進來,要見冷慕詩,又想起了當日備選弟子參觀弟子院的時候,自己將冷慕詩扣在結界之內,也是這小子急吼吼地拿了五師弟的玉佩開了自己的結界,一副英雄救美的心急模樣……
還真是自家小弟子的情郎?
玄竹神色意味不明地看著蕭勉,把他從上到下都研究了一遍,這才打開了結界,放了他進來。
蕭勉提著食盒邁進院門,路過玄竹身邊的時候,玄竹突然有些幸災樂禍地說:“她在屋子裡,現在出不來,你要見她,自己去找她吧。不過我勸你,不要把繩子解開。”
蕭勉側頭看玄竹,玄竹卻對著他笑了笑,手上晃著長老玉佩,邁出了結界。慢悠悠地邁著步子朝著山下走去。
院子裡麵看著荒涼且靜謐,蕭勉卻沒有放鬆警惕,他換成左手提著食盒,右手慢慢抽出了腰間佩劍。
他聽聞冷慕詩說的,院子裡都是難對付的妖魔獸,所以做好了戰鬥準備。
果真他提著食盒朝著院中走的瞬間,如同觸發了什麼禁製,一群渾身長滿毒液膿包的魔獸從側麵草叢中竄出來,聲音穿透耳膜般的尖銳。
蕭勉皺眉提劍,運轉靈力,迎上去――
他花費了一些時間才到小屋子的門口,站在門口平複氣息的時候,甩了下手中佩劍,將一點血跡甩掉,是傷了這院中被冷慕詩提及最多次的赤蛇的血跡。
這些東西其實都受到了院中結界的壓製,妖魔力不足,可對於一個並未修煉過功法的人來說,確確實實步步危機,一點點的不慎便會喪命。
冷慕詩對他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蕭勉麵對著小院的門,還能感覺到身後被他狠狠教訓過的凶獸們蠢蠢欲動地試圖攻擊他。
這樣的地方,怪不得自入門以來,在五穀殿極少看到冷慕詩身影,每次出去都吃得宛如餓死鬼,對於她來說,這小屋到門口走上一遭,可不就是鬼門關走上一遭麼?
蕭勉不由得心中再度生出那種酸澀的情緒,是憐惜。他暗自決定以後多多來找她,這才隨時戒備著身後,以佩劍的劍柄“篤篤篤”地敲了三下門。
他不知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牽掛,正是從莫名其妙的關注開始埋下種子。而這期間,澆灌了好奇憐惜歡愉甚至是氣惱的所有情緒,都會讓這種子悄無聲息地在自己心中抽枝發芽,長成遮天蔽日不可撼動的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