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書房,方瑾淩剛得了洛伊兒的消息,他停下筆,陷在身後的靠椅上,往日淡漠的眸子裡似乎染上一點溫情:
“她去了錦繡閣?”
書桌前的地上,跪著一個男子,黑衣裹身,深深低埋下頭,明明跪在那裡,卻存在感極低:“是。”
這人是靖王府的暗衛,在三年前方瑾淩離京的時候,就被他安排進了侯府。
他雖然不知洛伊兒心中如何想,可是,方瑾淩眸中神色暗了暗,他想要的人,從沒有放手的道理。
去了錦繡閣?方瑾淩想到後日的接風宴,食指微曲在桌麵緩慢地敲打著,麵上神色似乎淺淡了些,後日就是接風宴,她定是要參加的,日子太短,衣裳尚來不及量身製作。
想到這,他眸色閃了閃,他記起這次從西涼回來,似乎帶回了一支白玉琉璃錦繡步搖,他斂下心思,淡淡掃了麵前跪著的人一眼:
“回去吧。”
書房無人後,他撚了撚指尖,似乎要做些什麼,福山就小心翼翼端著茶水走了進來,他將熱茶放在桌麵上,低頭恭敬道:“王爺,用些熱茶吧。”
方瑾淩極淡地應了一聲,沉默了片刻,吩咐道:“將本王帶回來的那支步搖送到齊侯府上。”
不鹹不淡的話音落下,福山卻仿佛聽錯了一般,微驚訝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才確定自己不是幻聽,王爺這是讓自己給洛小姐送禮物過去?
想到那洛小姐與王爺已然定下婚約,心底似乎有些了然,他低頭應下:“是,奴才馬上就去辦。”
方瑾淩剛要去看卷宗,突然想起那日回京時,與她的一番對話,心底微沉,眸子裡那分溫情也淡了下去,心底卻又隱隱升起一個疑惑。
那日,她去城門口,是去見洛齊衡,還是去見……他?
她性情溫和,麵對不熟悉的人又透著幾分說不清的疏離,卻又萬分守禮,即使她與他身負婚約,可她卻未必願嫁他,又怎會去見他。
可是……去見洛齊衡,豈不是多此一舉。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消不下去,他放在腰間的指尖若有若無地輕動了下,不經意間碰觸到腰際掛著的羊脂玉佩,他陡然回神,隱下所有情緒,眸子中重新恢複淡漠,似乎剛剛的想法在他心底並未生起絲毫波瀾。
他垂眸,低沉吩咐:“你先下去吧。”
福山並未發現他這一番心理活動,得了吩咐,就連忙退下去辦剛剛他交代的事情。
洛伊兒對靖王府所發生的事情全無所知,她還在處理院中的事,天色剛剛見暗,玲瓏便將偷傳消息的人揪了出來,是雲霞苑的一個二等丫鬟,因著夏日炎炎,她得了一份在屋中扇風的差事,才剛好知道今日洛伊兒要出府。
又被洛櫻拿重金收買,才一時貪心傳了消息出去。
洛伊兒得了真相,隻低低笑了一聲,卻讓玲瓏等人提心吊膽地低頭,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看來有些人舒坦日子過久了,也忘了我這雲霞苑的規矩。”
她輕輕抬起眼眸,眸子中晃著水波,似乎帶著笑意,與往日溫柔的模樣沒有幾分差彆,那犯錯的丫鬟還以為自己有幾分討饒的餘地,頓時哭道:
“小姐,小姐!奴婢錯了,您饒了奴婢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可是玲瓏幾人深知自家小姐的脾性,心底隱隱知道了這丫鬟的下場,就連之前氣氣憤萬分的玲瓏,掃向這個丫鬟時,眼底都有了一絲同情,卻也轉瞬即逝。
洛伊兒見她這模樣,眉梢露了幾分笑意,一手搭在桌麵上,輕輕撐起下顎,聲線似水般輕柔,若有若無地歎了一聲:
“怎麼哭得這麼可憐?”
那丫鬟目含期待地看向她,就見她眸底神色似乎有些涼意,聲音依舊輕柔:
“拉出去,杖責三十,發賣!”
她最後兩個字咬得極輕,那丫鬟卻沒有感到她一絲溫柔,如同瞬間被打下深淵,她呐呐不敢置信,剛想求饒,玲瓏早已讓人堵住了她的嘴,拖了下去。
被拖出房門前,丫鬟瞪大了眼睛,隻能從淚珠中模糊看見,那人伸出細長嬌嫩的手指,捧著一碗涼茶,小口抿著,麵色溫柔地似天仙般,她嗚咽著出聲,那人眉梢卻無一絲變化,還帶著幾分輕笑。
等屋子裡安靜下來,洛伊兒才輕輕瞥了一眼有些臟亂的地麵,淡聲吩咐著:
“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