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在身後的手緊了又鬆,方瑾淩眼底極快地閃過一絲情緒,伸手接過平安符,低低應了她一聲。
他在城門口等了好久,已然耽誤了不少時辰,兩人不過說了幾句話,方瑾淩便抬眸,低沉道:“上馬車,回府一路小心。”
洛伊兒撇了撇嘴:“這話該是我說才是。”
她眸子淺了淺,露了一絲擔心,稍稍頓了頓,才輕聲道:“殿下萬事小心,早些歸來。”
這句話說完,她輕咬了咬唇瓣,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卻仍舊低頭道:“我在京城等你。”
話音剛落,不等見男人反應,便轉身極快地上了馬車,方瑾淩愕然,抬眸便見馬車窗簾似微動了動,眸子中失笑,轉身上了馬,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馬車,將那平安符握緊,才駕馬朝眾人而去。
方瑾淩此番一走,洛伊兒才驚覺,這京城中似與往日不同,可是過去那人在邊關數年,她也未曾覺得有絲毫不妥。
洛茜之前生了一場病,直到大婚之時方才病愈,大紅嫁衣著身那日,洛茜單獨與洛伊兒呆了一會兒,她麵頰微瘦,明顯這些日子並不好受,她死死盯著洛伊兒,懷著一絲恨意開口:
“洛伊兒,你彆得意,你總不會事事如意的,我等著你哭的那日。”
洛伊兒心中乏味,抬手不緊不慢地扶了扶簪子,透著一股漫不經心的諷笑:“那大姐便等好。”
扶著盼思的手轉身離去,不願再搭理洛茜一句話。
洛茜絲絲盯著她的背影,眼眶微紅,她知曉,她這一走,往後再想報複洛伊兒就難了。
其實以往她也未曾傷害到她什麼,那日借老夫人之勢,尚來不及做什麼,便被侯爺父親阻了去,這滿府做主的人都向著洛伊兒,她自然是一丁點好處都討不到。
她一時竟不知曉,老天讓她重活這一世,便是讓她再一次親眼看著洛伊兒春風得意嗎?
迎親隊伍一走,整個齊侯府似乎都寂靜了些,往日大小姐和四小姐在府中也就似透明人一般,卻不想這二人離去,竟一時也讓侯府有些空蕩蕩的感覺。
然而這氣氛尚未持續到一天,便散了去,府中各個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碌,哪有那麼多的時間去悲春傷秋。
最大的不同,也隻有每日請安時候,芳韻堂裡少了兩個人。
洛伊兒與她們素來交集便少,自無什麼感覺,洛芙的及笄禮也已過去,整日裡都想著嫁個好人家,之前也對靖王動過心思,卻被楚氏的警告嚇到,再也不敢有所動作。
後來幾番忙於討好楚氏和洛伊兒,此時自然也沒什麼心情去感懷兩位姐妹。
倒是洛櫻,一時有些閒下來,之前洛茜在府中的時候,兩人住在同一個院子,雖然兩人之間多有摩擦,卻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如今洛茜一走,她反而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請安後,姐妹三人也偶爾也小聚一下,時間如梭,靜悄悄地走過五六月,轉眼就進了七月,炎炎夏日,房中又擺上了冰盆。
侯府中已經開始準備三小姐的及笄禮,往日從未辦過生辰宴,這次的及笄禮,楚氏卯足了勁要大辦一場,偶然走在府中,也能看見丫鬟急促的步伐。
院子裡綁了一個秋千,藤枝編成繩,洛伊兒坐在上方,輕而慢的搖晃著,一旁多數下人緊張地盯著,石桌尚備了許多糕點茶水,洛伊兒卻沒有多看一眼。
玲瓏快步走過來,手裡捧著冰鎮過的綠豆茶,見洛伊兒無甚精神地坐在秋千,便笑著喚道:“小姐,用碗綠豆茶,清涼解暑,去去熱氣。”
七月,身上穿著衣裙早已單薄,洛伊兒腳尖著地,秋千被迫停了下來,有下人去扶住秋千,洛伊兒卻並未下來,隻是懶洋洋地伸手接過病碗,指尖拿著玉勺,輕輕攪了攪,才舀起一勺飲下。
冰冰涼涼的,似將冰塊攪碎融進去一般,很快,一碗綠豆茶就見了底,盼思奉上手帕,洛伊兒拭了拭嘴角,才問道:“今日是幾號?”
玲瓏剛剛去領過月錢,自然十分清楚,笑著道:“已是十五了,便快到小姐的及笄禮了呢。”
洛伊兒彎唇笑了笑,似想到了什麼,笑意漸漸淡了去,靖王已去了三月有餘,卻至今未歸,縱使她有心打探,卻也無從下手,也不是沒有想過試探楚氏的口風,可這般卻似顯得自己十分著急般,最終還是壓下這些心思。
盼思與玲瓏對視一眼,皆是抿唇不語,自家小姐想著什麼,她們隱約能猜到些,就是因為如此,她們才不敢開口,畢竟王爺已經錯過小姐多次生辰,去年那次,也不過堪堪趕到而已。
而今年非同往日,若是王爺趕不回來,才是一大遺憾。
府中平靜下來後,便是洛伊兒也顯得無聊了些,每日除了去芳韻堂同楚氏學習,再便是將女子功課時而溫習一遍,便再無旁事,慶雅公主也曾來過帖子,這三月也不過就是聚過兩次,有溫王在場的聚會,慶雅也不再喚她,終究是知曉了分寸。
時間堪堪走著,快到七月底的時候,洛伊兒終於收到一封書信,是由靖王府的人送來的,洛伊兒眸色微亮,讓人接過書信,便親自拆了開來。
裡麵並無太多筆墨,隻告訴她,他即將回京。
涼州到京城,不過五日行程,而她及笄禮,尚有半月,洛伊兒彎眸淺笑,應是能趕得上的。
隨著書信,一同送來的,還有一盒子珍珠。
看著這盒珍珠,洛伊兒忽然想到什麼,扭頭去問盼思:“年前王府送來的那盒珍珠可用完了?”
盼思也想起了這回事,憋著笑點頭:“王爺吩咐用於點綴繡鞋,奴婢萬萬不敢忘,隻是那時王爺送來的珍珠太多,至今還餘下些許。”
對於盼思前麵一句的打趣,惹得洛伊兒輕瞪了她一眼,最終卻也是沒有忍住笑開,將那盒子珍珠遞給她,輕柔笑道:“喏,這盒子便也給你。”
有了消息,洛伊兒也便覺得這時間過得快了些,再到芳韻堂去,麵上也帶著些許笑意,惹得楚氏多看了她好幾眼,心中既為她高興,也餘下些許擔憂。
對皇室中人動心,未必是什麼好事。
隻是看著她麵染笑意,楚氏終究是將這些擔憂掩著,沒有表現出來。
進了八月,距離洛伊兒及笄禮還有十日之時,洛伊兒沒有等來靖王的回京,反而從玲瓏口中得到了一個噩耗:
靖王在涼州染了天花。
洛伊兒麵色霎時間慘白,一雙美眸中皆是不敢置信,盼思和玲瓏低頭不敢言,雲霞苑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