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回雅澹苑的小徑旁種著油桐樹,上方白色內芯泛著粉色的油桐樹開得明豔,洛伊兒睨了一眼她身旁的男人,挑眉說道:“殿下可是傷了小姑娘的心呢。”
方瑾淩無奈抿唇,淡淡瞥了她一眼,沒有接這話,心底卻是想著,是時候該將人送回去了。
洛伊兒尚不知他心底所想,輕步朝前走了兩步,然後轉過身來,麵對著方瑾淩,雙手負在身後退著走著,俏麗地仰著臉蛋,精致的眉眼皆數露在方瑾淩眼底,男人眸色微動,向前伸出手護住她。
洛伊兒歪著頭,模樣嬌軟可人,美人眸裡笑意盎然:“剛剛茹姐兒提醒了我,我已經好久未進宮請安了,不如明日我便進宮請安?”
她眼底揶揄藏不住,方瑾淩有些失笑,知曉她不過是無聊,隨意應下:“明日下了早朝後,我去接你。”
輕風拂過,精致幽美的油桐樹花飄落下來,恰好落在了小姑娘頭頂,白中透著粉色的花瓣襯得佳人臉龐比花嬌,她抬手挽起幾縷青絲彆到耳後,露出精致小巧的耳垂,無意識地做完這番舉動後,小姑娘撇了撇嘴,似有些不滿:
“殿下怎絲毫不擔心妾身?”
小姑娘隻顧著與他說話,並未注意到身後已快到轉彎處,差些跌跤,男人手疾眼快地伸手攬住她的纖腰,將人向上一提,將她放到正確的小徑上,一番舉動下來,不急不忙,分外淡定。
然後他眉眼不抬,隻淡淡道:“那便不去。”
洛伊兒沒有將剛剛的事情放在心上,聽他這話後,撅起唇瓣:“那可是皇後,若是妾身久久不去請安,似乎太過失禮。”
她往日從不曾自稱過妾身,今日一出口便是喚了兩次,方瑾淩伸手撫了撫自己沒有絲毫褶皺的衣袖,眼底藏著一絲無奈,道:“那伊兒想如何?”
洛伊兒掩唇偷偷一笑:“今日茹姐兒說想念皇後娘娘了,那不如讓茹姐兒陪著我一起去可好?”
方瑾淩不著痕跡地擰眉,就聽眼前的小姑娘又說道:“皇後對我似有不滿,但是對茹姐兒卻是十分好的,有茹姐兒陪著我,想必皇後娘娘也不會太過為難我。”
男人薄唇近乎抿成一條直線,在他心底,他的小姑娘自是極好的,可是在旁人眼底卻並非如此,聽著小姑娘如此平靜地說出這番對她不公的話,方瑾淩眸色倏地變得有些深,如幽幽深淵般,極其危險。
方瑾淩神色依舊平淡,聲音卻是冷了下來:“不必,再過不久便是端午節了,那時再見也不遲。”
洛伊兒歪了歪頭,眸子裡神色似有深意:“當真不用去?”
小徑的交叉路口,往左是前院書房,徑直向前走是雅澹苑,方瑾淩忽地停下腳步,抬眸有些深地看向亭亭而立的小姑娘,她依舊笑語盈盈,似乎所有話都是隨意而說,方瑾淩袖子中的手握了又鬆,良久後,他垂下眸子,聲音略有些低沉:
“嬌嬌不必試探我。”
洛伊兒神色微微一頓,笑意漸漸淡下來,平靜地看著他。
方瑾淩抬眸看向她,眸色平靜,卻是話音沉沉,深深刻在洛伊兒心底:
“百個旁人在我心底也不如嬌嬌重要,皇後如此,沈氏也如此。”
洛伊兒抿了抿粉唇,眼睫輕顫了顫,方瑾淩伸手牽住了她,握著她的力道有些緊,他聲音平靜卻又似低沉:
“我知曉,嬌嬌未必是不信我,隻是,嬌嬌可否能再信我些?”
“我說過的,隻要嬌嬌入府,後院便不會再有旁人。”
洛伊兒抿唇,微蹙起眉尖,被他握著手上傳來溫熱,她張了張口:“我知曉,也信著殿下。”
“可是,殿下,便是父親待母親情深,也有侍妾數房,自古以來,大環境皆是如此,伊兒清醒些,又有何錯呢?”
她抬起眸子,細細地看向方瑾淩,模樣溫婉輕柔,將自己心底的話一一坦白。
她是相信方瑾淩的。
可是有些事卻不是單單她二人想如何便如何的。
就像是她爹爹洛煜安,當年對楚氏的心思未必不如方瑾淩,還不是納了妾氏,其中邱姨娘更是老夫人親自賜下,當年就算楚氏沒有親自開口,誰又能知道洛煜安能抗住壓力到何時呢?
方瑾淩眸色深沉地看著她,自然清楚小姑娘說的是真心話,可就是如此,他才愈加無奈,有些問題不是一句信任便可解決的。
罷了,隻要小姑娘信他,剩餘的,皆由他解決便是。
方瑾淩抬手拿下小姑娘頭頂的花瓣,斂下眼瞼,不再就著這個話題,而是低沉說道:“快午時了,我們回去吧。”
洛伊兒也彎著眸子,同他一起回去,將這個問題拋開不提。
***
沈茹茵自然是不知道兩人的對話的,她此時剛到了客房,其實因著她身份特殊,福山也不會怠慢她,雖隻有一間廂房,但是房間很大,裡麵玉器擺件樣樣俱全,廂房旁還連著兩個耳房,足夠她帶來的那個丫鬟居住了,更何況她本就沒有什麼行李。
王府沒有給她配丫鬟,但是客房這裡本就派著丫鬟打掃著,因此她也能使喚,平日裡她也喜歡使喚這些丫鬟,今日卻是剛到房間,就讓所有的丫鬟退下了,隻留下了她自己帶入京的丫鬟珠玉。
房間一空,沈茹茵頓時伏在床榻上啼啼哭泣起來,想著若不是她父親突然逝去,她又怎麼會受這般委屈,將這些日子的處境一一想來,越想越覺得委屈,咬著唇瓣,啼哭不止。
她父親一死,又沒有嫡親兄弟,偌大的沈家全部落入她二叔手中,原以為這嫡親的表哥會是個好去處,得了皇後的信件後,她就立刻收拾了東西入京,不顧家族中人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