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瑜從洛伊兒走後,整個人就頹廢在地上。
他想起, 幼時小姑娘站在涼亭中, 看著他狼狽的樣子, 笑得滿目星輝的模樣。
那日,她說:“你要經常笑, 這樣就會有人喜歡你了。”
他笑了二十多年。
可她還是沒有喜歡上他。
也不一定。
他忽然想起洛伊兒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時的落淚, 也許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其實也是喜歡他的, 隻是這個人不是他的小姑娘。
他忽然有些心慌。
他對旁人好了這麼多年,小姑娘可會怨懟他?
即使這個人明明也是她。
這處溫王府,是方瑾瑜唯一一次向景帝提出的要求。
因為那年她說過,她喜歡。
他在院子裡待了半個月,這處他待了十幾年的府邸,最終卻隻能困在這小小一個院子裡。
他想,若是有機會, 他不會再錯過。
不會再因為被人搶先了一步這個可笑的理由而錯過她。
他拿出一直帶在身上的泛白的帕子, 那上繡著的紅梅都已褪色, 他依然看了許久。
那年,他從冰冷的湖水裡爬出來,她淺笑盈盈,把手帕給他,說:
“擦擦吧,彆讓旁人看見你落魄的樣子。”
“因為旁人不會去想你有多可憐, 隻會對你更加輕視。”
因為世人多炎涼。
她模樣好, 小小年齡便儀態得體, 十分討人喜歡。
他記得父皇曾多次誇過她。
他想,那樣的人應是和他不一樣的。
那人生來就是應該受儘寵愛的。
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絲**:
他想離她更近些。
直到站在她旁邊。
外麵侍衛討論的聲音傳來,他才知道明日便是新帝登基大典了。
他輕笑了一聲,他從不覺得他不如方瑾淩。
隻是因為那人站在了他身邊,所以他顧慮就多了些。
方瑾瑜終於動了,他將手帕疊好收起,走向床榻邊,拿起一個暗盒。
這個屋子被搜過,為了勘察是否有密道。
但是因為方瑾淩並未說他有什麼懲罰,所以,那些人到底不敢放肆,所有屋裡擺設儘在。
他從暗盒中拿出一個小瓶子。
倒了一粒丸子進水杯,藥丸遇水則融。
他端起杯子,忽地朝窗外看去,那裡是靖王府的方向,他仰起頭,將已經涼透的水一飲而儘。
這個藥,他早就備好了。
會讓人毫無知覺地死去,表麵不露一絲痛苦的痕跡。
方瑾瑜心想,這下子,他總該見到他的小姑娘了。
他換了一身得體的銀月白色衣裳,閉上眼睛的時候,終是忍不住將那手帕拿出來,緊緊握住。
他要收拾得好看些,才能去見他的小姑娘。
那個人嬌氣挑剔,不會願意看見他滿麵糟蹋的樣子。
他想著小姑娘會嬌氣不滿的樣子,忽地勾了勾嘴角,笑得溫和如玉。
……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自己這一閉眼,再睜眼的時候卻是躺在床上,他看著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床幔,整個人有些發怔。
突然有人喊他:“殿下,該起了。”
殿下?自從方瑾淩帶兵入京,已經好久不曾這般恭敬地喚過他了。
方瑾瑜還有些未回過神來,他聲音似好久未開口說話般:“……現在是、何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