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和尚要升職其實是很不容易的,睚斐好歹也在這兒混了這麼多年,他知道絕大部分的普通和尚一輩子都隻是普通和尚,絕對沒有升職加薪的可能。
譬如這位空因大師所在的報恩寺,要說沒有繼承住持的人選那肯定是說笑,但沒有空因大師的首肯,他們想要當上住持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一旦空因大師沒有定下繼承人,護國寺作為大乾佛寺之首,完全是可以派護國寺的僧人前去當住持的。
這規則確實非常不講道理,但至少在大乾,它就是這麼規定的。
要麼老住持定繼承人,要麼上頭派遣,沒有第三種可能。
這空因既然是護國寺住持的朋友,看來還是有幾分麵子的,他師弟不在,也沒說直接把位置占了,而是讓慧虛這個小年輕去做暫代住持。
不得不說空因大師很聰明啊,外頭空降一個小年輕做住持肯定不如大家都熟的空愚做住持吧?這慧虛一年多的時間也不至於就將位置坐穩了,空愚回來之後要拿回住持之位的優勢很大,阻力相對會小許多。
轉瞬之間,睚斐就把裡麵的彎彎繞繞想清楚了。
“所以這真的是個巧合?”他咬著筷子嘀咕。
慧虛雙手合十行了一禮,“李施主也不用多想,本來這件事隻有貧僧和貧僧師父知道,我們也不曾想到施主會決定去吳州。”
而吳州那邊的事他師父早答應下來了,也不好更改。
睚斐一笑,“好吧,我想你一開始決定去吳州,說不定就是想避開我吧。”
畢竟吳州距離京城太遠了,剛好可以避開睚斐這個煩人的紈絝子弟。
尋常人也不知道睚斐外祖的老家就在吳州。
慧虛隻是沉默,並未承認也沒否認。
師父說他有慧根,需潛心禮佛不能為紅塵所擾,說要避開這位李施主……也當真是原因之一。
誰知事情竟是這般巧合,巧合到慧虛都覺得有些怪異。
比起睚斐的“豪華車隊”,慧虛是獨身上路,他自幼習武,倒不怕碰上危險。
在掌櫃的那邊要了一間普通房間之後,慧虛也在大廳坐下,問客棧廚下買了兩個饅頭,就著清水吃了起來。
偏這飄雪的冬夜不肯就這般平靜下來,客棧的門竟是不敲自開,搞得小二開始懷疑自己方才是否沒將門關好。
一人站在這凜冽寒風中,刹那就到了近前,一時間,竟是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睚斐一見來人,聽這一室靜寂,竟是忍不住一笑。
這回竟是不彆扭了,不是隻有他一人瞧見了。
正因大家都看見了,才會造成這樣的效果。
來人裹著一襲風雪,恰如他眼角眉梢的凜冽冰霜,令人不敢稍近。若非他生得俊美清逸如那皎皎明月,怕是眾人隻看一眼便不敢再看。
既冷且清,使得這人翩然得絲毫不似凡塵中人,更彆說這大冬天的,來人一身單薄飄逸的白袍,看著就冷得很。
”睚斐。“他輕輕叫。
睚斐感覺到自己的頭皮一陣發麻,這是控製不住的反應,他自己也無可奈何。
好吧,他承認從他穿越成為睚斐這個魔君之後,曾經饞過很久這個叫蒼淵的仙君。
饞他的身子,饞他的聲音,饞他的臉。
反正這人——哦不,這仙哪兒哪兒都剛好在他的取向上。
那時候,睚斐甚至沾沾自喜地覺得,“魔君”對“仙君”,這不是恰好門當戶對天生一對嗎?
後來才發現不是的。
他對天發誓,他就吃了那麼一次,嘗了一口,不僅消化不良,還磕到了牙!
這不,這會兒還是個半殘的虛弱可憐魔呢。
“躲在暗地裡看我好玩嗎?”睚斐根本不給他麵子。
蒼淵略略垂眸,那長長的眼睫在昏黃朦朧的燈光中似是籠著一層淡淡的霧氣。
他看向眼前披著純黑色皮裘處處都顯得雍容華貴的青年,清豔秀美的麵容是熟悉的模樣,隻是沒了昔日見他時明媚的笑意。
“你恢複記憶了?”
睚斐側目看他,“當然。再說被封印了記憶也叫失憶麼,如今不過是封印被解開了而已。我想,這封印是你解的吧?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為什麼還來問我。”
然後,他就看到蒼淵的臉上現出了一絲困惑。
這個彆扭又高傲的仙君啊,大概怎麼都想不明白,既然眼前的人想起來了,為什麼他沒有變回以前那樣?
睚斐拿著酒杯,嘴角噙著笑,懶得告訴他——
愛情這種東西,哪有永久可言?
不過是一時情濃,清醒之後,仿若大夢一場而已。
“蒼淵,你回去吧。”
繼續做那高不可攀清冷出塵的仙君,彆再出現在他眼前了。
……平白惹人心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