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鯉是雲夢澤最美的一條鯉魚, 通體火紅仿似火焰,又恍若天邊的一抹紅霞。遊動的時候, 身姿優美,體表流光閃爍, 像極了一條紅錦緞在水中舞動。
最特彆的是, 錦鯉的腦袋正中心, 長有一個金黃色的“瑞”字。
錦鯉自有記憶開始就生活在了這方湖泊裡,沒有名字, 亦不記得自己活了多少年。最愛的是遊到水草叢裡,偷偷看岸上的人類。
人間滄海桑田,發展越快,環境反而愈發糟糕,導致了錦鯉一直以來生活的湖泊汙濁不堪。
生活環境由淨湖轉為汙水, 沒有意外的錦鯉生病了,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好在運氣不錯,一直堅.挺住沒有死亡。
可惜好景不長, 陸地上又過去了數年, 母星不堪摧殘, 喪儘了生機。緊隨而來的是世界性災難的爆發, 全球凍結。
當萬物凋零, 人類滅絕, 錦鯉也終於撐不住, 被凍成了一條冰錦鯉, 死在了冰天雪地裡。
隨著錦鯉這條生命的消失,母星上再無一活物。
錦鯉所不知的是,當它生機喪失、靈魂消散之際,屍身化作了一團拳頭大小的金黃色光芒,一閃消失在了結冰的湖底之下。
冷!
無邊的寒冷襲來,仿佛還置身於冰湖裡,這是錦鯉模模糊糊間唯一的感覺。
意識不甚清醒,它以為自己依然躺在化為了冰地的雲夢澤裡,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然換了一個世界,換了一個模樣。
從娘家歸來,張氏聽聞了兒子落水的消息,氣來不及喘上一口,就挺著懷胎七月的大肚子,匆匆急急地趕了過來。
目見躺在床上,昏迷中還不斷地打冷顫的長子,張氏腳步踉蹌走到床邊,握住賈瑚小小的一團手,眼淚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我的瑚兒,我的瑚兒……都是母親的錯,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答應你那混賬父親帶你出府,讓你大冬天的落水,差點丟了性命。”
今兒個外邊熱鬨,賈赦在自家府裡悶壞了,便和張氏說要帶賈瑚出去玩耍。
到了外邊,賈赦就如同一匹沒了韁繩束縛的野馬,撒蹄子到處瘋跑。見到一群酒肉熟人迎麵走來,他立馬忘記了身邊還帶著賈瑚,身體如風衝了過去。
那地方人擠人的,還靠近湖泊。賈赦話不說一聲就跑,賈瑚下意識地邁腿追趕,跟著的倆小廝一個沒注意,眼中就失去了兩位主人的身影。
賈瑚幾歲大,小小的一個團子,根本無力開路跑到賈赦身邊。很快便陷入在人群裡麵,被人你推我擠掉進了湖泊裡。
當時,賈赦已經跟著幾個酒肉朋友花天酒地去了,是小廝聽見了賈瑚的呼救聲,下去打撈賈瑚上岸帶了回府。
賈瑚九死一生,好幾個大夫及時搶救,才險險保住了一條小命。而賈赦,現如今還不知道在哪座花樓裡尋歡作樂。
躺在床上的錦鯉賈瑚雙唇泛紫,小臉慘白慘白的,無一絲血色。張氏一下一下珍愛地撫摸他的臉頰,心在滴血。
她可憐的孩子,大冬天的掉湖裡,命直接沒了半條。現下雖說性命無礙,可大夫說他身子落下了毛病,日後容易生病,一旦重病照顧不好便有可能於性命有礙。
想著想著,張氏又忍不住掉起了眼淚。
被凍僵麻痹的身體恢複了更多的知覺,感覺到了臉上的暖意,成了賈瑚的錦鯉無意識地伸手抓住,囈語道:“暖暖的,小太陽彆走……”
張氏抹掉臉上的淚水,空餘的另一隻手輕輕拍打賈瑚手臂,柔聲安撫道:“好好好,瑚兒乖,母親不走。”
“冷,好冷……”低語呢喃,賈瑚泛紫的唇間溢出碎語。
張氏扭頭看向身後的丫鬟,急道:“瑚兒喊冷,多加一個炭盆,將炭火移近一些。”
添盆加炭,屋內的溫度更暖了。
錦鯉賈瑚感覺自己好似徜徉在夏日照暖的湖水中,周身暖洋洋的,格外舒服,嘴角上揚露出了一抹甜笑。
張氏見之心頭一暖,眼底的陰鬱散去了一部分。
她終究是個孕婦,身子嗜睡易疲倦,在賈瑚的床邊坐了一刻鐘,便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丫鬟翡心上前輕聲道:“太太,您如今是個雙身子的人,瑚哥兒緊要,您也不能忘記了肚子裡還揣著一個。這邊奴婢親自看著,不若您回屋歇息歇息,睡醒了再過來?”
張氏搖頭拒絕了翡心的建議,柔柔一笑道:“我有分寸,再陪瑚兒一會兒,撐不住了我會回去的。”
翡心見張氏意已決,不好再勸說什麼。
這時候,賈瑚奶娘罵罵咧咧端著藥走了進來。
“怎麼了?”張氏望見劉奶娘一副被氣壞的樣子,皺眉問道。
劉奶娘委屈紅了眼睛,咬唇氣憤道:“太太,您不知道藥房的管事有氣人了。瑚哥兒的藥裡缺一味百年參,我去藥房取,那管事的居然丟給我一塊不曉得擱置了多少年的陳人參,半塊都爛了,這能吃嗎?”
翡心柳眉倒豎,沒好氣道:“這群看碟下菜的下人太可惡了!太太管家的時候,舔著臉討好,現下太太娘家失勢便死命的踩。這種爛人,死後一定下地獄!”
月前太子被廢,張氏一族又都是太子親信,因此牽連受累。史氏第二天就以張氏懷孕身子重不方便管事為借口,剝奪了她的管家權,給了王夫人。
榮國府裡的下人曆來捧高踩低,府裡的形勢一反轉,都忙著圍到了二房討好,自然也就冷落了張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