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執後來回過一次a市。
在寧家門口站了一|夜,從此再也沒有回去過。
第二年開春的時候,陸爺爺給他請了一個心理醫生。
據說可以用催眠術讓人遺忘痛苦。
陸執從陸家抽屜裡拿了一把槍,指著那個醫生的腦袋,沉默了許久,說了一聲滾。
沒有人可以剝奪他的記憶。
那個時候陸爺爺的身體已經一天不如一天了。
陸執開始接管陸家。
他仿佛一瞬變了一個人,常常不眠不休地處理公司的事。劉威來輔佐他,一開始他很笨拙,什麼都在重頭學,屢屢犯錯,被暗地裡嘲笑。
他不在意,一看就是一整夜。
劉威覺得他上司瘋魔了。
有一年平安夜。
b市下起了雪,陸氏財團給所有員工都放了假發了津貼。
劉威想起還有個重要文件在公司,半夜匆匆跑去公司拿。
47層亮了燈光。
劉威把門打開一條縫,就看見24歲的陸執,站在玻璃窗前看著窗外。
彼時萬籟俱寂,他的腳下萬家燈火,他孤零零一個人,衣衫單薄。窗戶開著,鵝毛大雪紛飛,落在他的衣領和眼睫,他站著不動,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25歲時候,已經把什麼真相都調查清楚了,包括陸爺爺沒有及時救人的小心思。
他平靜得可怕,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劉威心想,這幾年陸執從來沒有提過寧蓁,時間是那麼殘酷的東西,陸執肯定能慢慢遺忘的。
她於陸執的生命不過曇花一現,他還有大好未來,以後也要結婚生子,久了總能忘了她。
第二年秋天,陸執以雷霆手段讓晉家倒台。
他已經26歲了,成了b市無人不知的傳奇。
陸家空前鼎盛。
劉威以為一切都好起來了。
大年夜的晚上,陸執親手煮了一晚長壽麵。
他沒有吃,坐在空蕩蕩的長桌對麵,打開了一份文件。
那是詳細的調查。
唐琢的科研項目很出色,有可能是未來能造福人類的大科學家。
寧爸爸搬離了a市,拒絕了唐琢的照顧。和徐倩一起去了h市,兩個人至今還不能走出回憶。
還有童佳,她去年已經結婚了,嫁了一個老實本分的男人,開始轉行記者,今年聽說剛懷了孕。
陳東樹和方媛媛的孩子已經一歲了,是個很可愛的小女孩。陳東樹做了爸爸,漸漸沉穩下來,沒了年少時嬉皮笑臉的模樣,是個很有擔當的男人了。
最後一份文件是肖峰,他自立門戶,開了公司,現在公司才起步,但是前景很不錯。
陸執看完,把所有文件壓|在長壽麵的碗下。
離開了空蕩蕩的客廳。
如果她還在,這一定是她想知道的一切。
到了下一年夏天。
陸執開始咳血。
誰也不知道這件事,他很平靜地處理掉痕跡,打開了上鎖的抽屜。
抽屜裡是一支鋼筆和一個粉色的發卡。
這竟然是她留在他生命裡最後的東西。
全是他悄悄藏的。
年少時,喜歡到快成變|態了。
後來卻從來不敢拿出來,呼吸都成了痛。他把它們放在西裝口袋裡,訂了回a市的機票。
陽光晴朗,天空湛藍,那一天正是周末。
三中依稀還看得出當年的模樣。
他脫下西裝,穿上當年的白襯衫,校園裡除卻三兩聲蟬鳴,安靜得不可思議。
陸執回了七班。
教室裡掛著高考宣言的橫幅。
窗外微風吹過,梧桐樹尚且嫩綠。
他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的地方,恍然還能感覺到她曾經的氣息。
他記得她算不出題時,喜歡用筆抵著下巴,笑起來時眼睛彎彎,還帶著幾分天真和稚氣。
她喊陸執時最嬌。
怎麼看都可愛。
他從褲袋裡摸出鋼筆和粉色的發卡,放在同桌的位子上。
假裝那裡還有個女孩子,在盛夏的早晨,大眼睛朦朧,帶著幾分淺淺的睡意,小聲喊他:“陸執,你壓著我卷子啦。”
哦,真是對不起啊寧蓁。
他拿出那把曾穿過她心臟的匕首。
抵上自己心臟的位置。
魂體的寧蓁,早已在一旁的課桌上哭得泣不成聲。
她見了他的一生,卻也寧願自己沒有見過這一生。
這一年他27歲。
眉眼還能看出當時少年的模樣。
她聽著他聲音沙啞,仿佛道儘了一輩子苦痛。
那也是他這一生最後一句話。
他說——
小同學,夏天來了。
2018.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