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總共也就六七個人,哪怕她再如何磨蹭,也終究轉到了張景同和周時慕的身後。
越靠近,岑聲聲手越發的木,她現在就像是帶了張麵具的小醜,生怕下一秒周時慕就毫無預兆地扯開她的麵具,將她貶得無地自容。
張景同瞧她人過來,很自然地將自己的杯子挪過來方便她添水。
岑聲聲屏息,小心翼翼地給張景同的杯子裡添水。
水漸漸沒過杯底漲到杯口,岑聲聲手收了勁兒。
視線裡,一隻冷白修長的指骨,捏著白瓷茶杯移過來,同張景同裝滿茶水的杯子並排放到了一起。
“謝謝。”他沒抬眸,隻淡淡地說了這兩個字兒。
岑聲聲連忙輕聲回了個“您客氣。”
茶壺壺嘴對上空杯子,她緩緩往裡麵倒水。
“能抗壓?”男人聲線有些沉,隱約夾雜著些細碎情緒,很自然地接上他們剛才的話題,“的確是很重要。”
張景同挪過茶杯喝了口,聽了周時慕的話抬了下眉,覺察出對方的言下之意。
他抬眼看了眼岑聲聲,是開玩笑,但也有些為岑聲聲鋪路的意思。
“聲聲。”他說,“聽見沒有,找工作的時候老板就喜歡能抗壓的,我誇了你這麼些優點,你看周老板就喜歡你這點。”
眾人目光一下子都落在她身上,岑聲聲完全不知道能說什麼,隻能附和著跟著笑笑。
她收了水壺準備回自己位子坐下,就在這時周時慕突然又開口,好似也跟著開玩笑,說話的對象是她。
他問,“聲聲?全名叫什麼?回頭我跟HR打聲招呼。”
岑聲聲心裡不由地起了些僥幸心理,她想或許周時慕真的不記得她。
貴人多忘事,這話聽上去有些諷刺,但形容周時慕,又非常貼合。
放在正常人身上很陰陽怪氣的形容,但對象是周時慕,卻又變得很合理。
更何況在靳逸琛他們那群二代的圈子裡,那些人無非將她視作靳逸琛的所有物,至於她本人,則從來是個沒有人格的物件。
沒有姓名,也不會有存在感。
他們提起她,也無非是個代詞。
說的好聽點,叫靳逸琛的女友,說的不好聽點,叫最近跟著靳逸琛的那小情兒。
“岑,山今岑,聲聲不息的聲聲。”她仍局促地站在張景同和周時慕的邊上,小心翼翼地回話。
“岑聲聲?”周時慕終於抬眸,疏離冷淡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很輕微地點了下頭,“記住了。”
餐食過半,他再沒有開口同自己說過一句,岑聲聲這下無比確定,周時慕是真的沒有認出來自己。
她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除了開頭她同林哲輝就光電轉換性能測試的方案原理簡單地交流了下,後麵她一直是默默地在一邊吃東西,聽大佬們交流最新前沿的集成相關技術。
快結束時,她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間,然後照慣例去收銀台替張景同結賬、開發.票。
今天收銀台的小哥感覺是個新手,業務相當不熟練。
岑聲聲報了發.票抬頭和稅號後,他試了幾遍仍舊出錯,好不容易輸對了,機器又卡紙了。
他連連道歉,手忙腳亂地低著頭處理故障的機器,岑聲聲本來也不著急,說了句沒事兒,安靜地站在一旁用作隔風的雕花原木屏風後等著。
隔著屏風,岑聲聲隱約聽到另一麵有個女生在講電話,說話帶著些脾氣,聽上去不太高興的樣子。
“我怎麼知道啊?煩死了!”
“我走的時候也沒想到啊!我當時確實覺得去蘇黎世更重要啊!”
“聽說還在京大讀書,家裡條件一般。”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就是玩玩。”
岑聲聲本意並不想偷聽路人的電話,隻是對方聲音也不低,也許是沒有意識到屏風後還有人。
她特意又往外挪了挪,不想被人誤會是故意縮在角落裡偷聽彆人講電話。
屏風外的人好像走遠了,聲音漸弱,“好像是叫岑聲聲吧?具體什麼字兒我也不知道。”
突然被提及姓名,岑聲聲僵住,詫異地轉身回看。
外麵的人已經走到了門口,撥開了門口的擋風條。
隨著冷風灌進來的,還有那句,“我當然是為了阿琛才回來的,可他呢,還包個窮學生氣我,我是有錯,可他就沒錯嗎?!”
裹挾帶來的冷風爭先恐後地往岑聲聲的脖頸裡鑽,涼意迫人,她連手指都有些發僵。
對方走的匆忙,可岑聲聲還是及時看清楚了她的臉。
這刻她突然就明白了那晚國王遊戲,抽到靳逸琛和秦柚姍那局時眾人瘋狂起哄的根本原因是什麼了。
原來除了她,所有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