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畔的古老石碑倏忽又亮了起來, 一道光從石碑上透出, 落地成了一團濃鬱的黑色霧氣。
十六夜抱著花笠掩在黑霧之中, 石碑在他身後碎成了一捧粉末, 粉末揚起又落下, 什麼都沒留下。
黑霧有意識一般的在他身體周圍流動,一隻黑翳銀瞳的眼睛從霧中顯露出來,那隻眼睛帶著一種殺戮的瘋狂, 陰鷙得盯在不遠處一個紅衣的人影身上。
“你果然來了。”
銀音筆直得站在那裡,依然是一張如霜似雪的臉,他的膚色格外的白, 就跟覆了層真正的雪一樣。但跟風疾病態的雪白又有不同,他的白像是抽乾淨了血管裡的血液,露出的那種死氣沉沉的慘白, 恍惚一眼過去,感受不到絲毫的人氣。
他眉目一如既往的平靜, 透過濃重的黑霧看向十六夜懷裡的花笠, 還是那句話,連語調都未差分毫:“把她給我。”
十六夜銀瞳中露出尖銳的的嘲諷:“她不是你能碰的。”他抱著花笠緩緩從黑霧中走了出來,黑霧逐漸收縮聚攏, 在他身後張開了一對巨大的蝴蝶翅膀,那雙翅膀漆黑, 上麵有一雙猩紅的血眼睛。
他一步一步走向銀音,眼中的黑色物質爬上了他的臉:“你想好用什麼樣的姿態來求饒了嗎,神明的侍奉者。”
銀音瞬間就消失在了原地, 十六夜側身閃開,手背上的火焰紋身亮起,金色的火焰無根而起,一下與襲來的鬼藤相撞,發出沉悶的一聲巨響。
一點銀色露出在空氣中,黑色蝶翼展翅飛起,銀光鬼魅般跟了上來,在空氣中留下一道道殘影,銀音伸手抓向十六夜懷裡的花笠,鬼藤從他手指中鑽出,割開了十六夜的手臂,卻在即將接觸到花笠的時候有了一個遲疑的停頓。
十六夜已經化成一團黑霧退了開去,他重新從空中現出身形,黑紋爬了他滿身,襯著一隻陰鬱的銀色眼睛。
銀音落回地麵,鬼藤張牙舞爪的靜止下來,他微微抬著一些頭,沒什麼表情的看著半空中抱著花笠的十六夜,淡淡地道:“你會害死她。”
十六夜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笑起來,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騰起的黑霧中,話音卻清晰的在空間回蕩開來:“我們還會再見麵的,下次,你不抱著殺死我的想法死的就是你。”
銀音靜靜的站在原地沒動,過了一會,他自然垂在身旁的手指忽然突兀的痙攣起來,手背上的鬼藤破開皮膚,猙獰的從裡麵緩慢的遊出,但是他的手上卻沒有流出一點血。
銀音十分平靜的垂眼,唯一滲著血色的嘴唇不疾不徐的張開,用他平平的音調吐出兩個字來:“回去。”他仿佛感覺不到疼,連音調都是平穩的。
鬼藤像是受到什麼莫大的威脅,頓得一瞬,驟然消散無形。
他手背的皮膚重新變得完整,慘白的皮膚上鬼藤的圖紋聚成了一張詭異的臉孔,仿佛在笑,又仿佛在哭。
——
花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好像漏看了一集電視,突然就從深淵裡的傳承之地一下跳轉到了一片陽光明媚的樹林子裡。她此刻似乎正坐在某種動物的身上,那動物渾身黃毛,腦袋長得像鳥,腦袋頂有兩根長長的火紅色羽毛,神氣活現的翹著。它還有一根鴕鳥似的長脖子,隨著走動一前一後的顛動,看起來十分喜感。
花笠看了會那隻怪模怪樣的大鳥,腦子裡還是一團漿糊,一時有點回不過神來。
傳承呢?石洞呢?深淵呢?九幽墨呢?
“不是,我霸氣的騰蛇小弟呢!?”她不滿的叫道。
“你是說那隻凶獸?”身後一個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
花笠能感覺到貼著腦後說話之人胸腔一下一下地震動,十六夜坐在她身後,單手穿過她的腰,把他摟在自己身前,而花笠的腦袋正歪斜著靠在他胸口,隨著大鳥走動中的顛簸,一點一點的像是小雞啄米。
花笠木著臉僵了片刻,從他懷裡緩緩坐正,一本正經的糾正道:“它一點都不凶,你不覺得它長得很可愛嗎?”
除了她大概沒人會覺得那隻甩一甩尾巴能拍死一片人的上古凶獸可愛,十六夜慢吞吞的露出一個笑容,也不跟她爭辯,攔在她腰上的手用了點力,又想把她拉回懷裡。
花笠手忙腳亂地抵住他胸口,抬起眼睛很不讚同的看他:“你乾嘛?”
十六夜頓了頓,漆黑的眼中倏忽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笑得花笠莫名起了一手雞皮疙瘩,他專注的看著她的眼睛,徐徐地說道:“你身體還沒好全,靠著我會舒服些。”
他眼底有紅光一閃而逝,花笠毫無所覺,堅定的道:“不,我好了!”她記得自己是被凍暈過去的,醒過來沒感覺身體有什麼不適,似乎也沒被凍傷。果然沐浴著十六夜的男主光環,所有危險都能化險為夷。
十六夜眉尖微微一挑,拖著長音“哦”了一聲。真可惜,九幽墨對她無效。
他雖然應了聲,手上卻絲毫沒鬆,花笠等了一會,不得不自力更生的去扒拉他的手指,十六夜似乎十分配合,她扒哪個哪個手指就乖乖鬆開,然而等她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扒開,卻發現先前扒開的又給按了回去。
花笠:“……”
配合個屁啊!男主你敢不敢再幼稚一點!你小學沒畢業嗎!我知道我給你當暖水袋你肯定十分感動,但你也不能耍流.氓啊!
花笠又做了一回無用功,終於咬牙切齒道:“撒手!”十六夜真就又乖乖把手撒開了,花笠狐疑的看他,這時候那隻當坐騎的鳥忽然往上蹦了一蹦,花笠一個沒坐穩,一頭栽到了十六夜胸口,看起來像是她主動投懷送抱。
十六夜很自然的道了聲:“小心。”那隻手也很自然的圈回了她的腰上。
花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