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輾轉反側卻怎麼都無法入睡了,她索性穿衣起床,幫傭們都在睡覺,樓下一個人都沒有,程雨便直接去了後院。
天色熹微,後院的一切好似都被罩上了一層陰影,腳下的草地還透著濕潤,沒一會兒她的拖鞋就沾上了水汽。
她在後院走了一圈又一圈,腦海中一遍遍想著剛剛看到的場景。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天色慢慢亮起來的時候她看到從彆墅裡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他是向訓練場那邊去的,雖然此刻光線依然不甚明亮,但她知道那個人是陸雲景。
陸雲景也看到了她,他停下腳步,隔著晨曦望向她,問道:“這麼早你來這裡做什麼?”
程雨慢慢向他走近,她漸漸看清了他的容顏,永遠陰冷的麵色,如雕刻一般深邃大氣的五官,眼前是她熟悉的俊朗又冷硬的男人。
他身上穿著一件迷彩短袖加迷彩長褲,挺拔的身體站得筆直,那露在袖子外的手臂結實粗壯,將短袖的袖口都撐了起來,這樣的他看上去更透著一種嚴謹冷毅的感覺。
她微微低垂著腦袋不敢和他對視,隻是一低頭她的視線正好落在他腰帶處,那裡係著一根皮帶,黑色的皮帶,做工很精良,迷彩短袖的衣角淩亂的堆砌在皮帶上,剛好露出皮帶扣子。
她就盯著那堆在皮帶上的衣角,咬了咬唇,伸出手勾住,卻也不敢勾得太多,隻勾了衣角邊緣的一點起來,然後用手指頭死死捏住。
陸雲景將她的動作看在眼中,他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不過他倒是也沒問。
其實程雨也不知道自己要乾嘛,怎麼莫名奇妙就扯他的衣服,她好像有很多話要對他說,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可是這樣突然扯住人家衣服又什麼都不做多少顯得有點奇怪,她沉思了一會兒便問道:“你昨天那麼急著從國外趕回來找我,是因為擔心我嗎?”
陸雲景:“……”
陸雲景沒有說話,她也不敢抬頭向他看,隻是捏著他衣服的手卻沒有放開,像是在以此表達她想要他答案的執著。
清晨,後院彌漫著一股清新的草木氣息,四周寂靜得不像話,太陽還沒有升起來,程雨卻覺得似有一種暖烘烘的感覺籠罩在身上。似乎她和陸雲景突然被關到了一個透明的籠子裡,這個籠子很小,隻能容納兩個人,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四周的空氣中都充斥著一種這樣暖烘烘的氣息,簡直曖昧得不像話。
就這樣過了許久,她聽到頭頂的他從鼻端發出一個很輕的音節,“嗯。”輕得像是幻覺一樣。
程雨心頭猛地一顫,她慢慢抬頭向他看去,對上的是他冷毅的臉龐和深邃的目光,即便他剛剛給了她肯定的答案,可是這樣陰冷的一張臉卻還是給人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感覺。他似乎永遠都是這般淡定自若的,和她夢中那個握著她的手哭泣的男人判若兩人。
程雨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問道:“如果有一天我得了一種病,一種很難治療的病,需要花費很大的代價才能治好,而且治好的幾率很小,你會傾儘所有來救我嗎?”
他的雙眼慢慢眯緊,視線變得鋒利逼人。
“為什麼這麼問?”
“沒什麼,就是想知道陸先生究竟會不會救我。”她目光固執的望著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眉心突然微微蹙起來,將臉轉向一邊,沉聲道:“不知道。”
“……”
“沒有發生的事情,誰都不知道會做什麼選擇。”
“……”
他說得也很有道理,事情還沒有發生,根本沒有人敢保證會做出什麼選擇,他是如此理智,怎麼樣都無法將他和夢中那個為她哭泣的男人聯係起來。
那大約隻是她的一場夢罷了。
程雨莫名有些失落。
陸雲景掃了一眼那依然捏著他衣角的小手,他目光微微閃了一下,卻若無其事將目光移開,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程雨這才意識到她的手還拽在他的衣服上,隻是不知怎麼的,她卻並不想鬆開,不過她不想讓自己顯得太莫名其妙了,她想了想便將另一隻手抬起來放到他眼前衝他道:“這裡昨天從懸崖上掉下去的時候受傷了。”
其實隻是一個很小的傷口,完全可以忽略不計,過幾天就能自動愈合的那一種。
她慢慢抬起頭來,咬著唇,目光瑩瑩看著他,有點心虛卻又莫名帶著一種堅定對他說,“挺……挺疼的。”
陸雲景目光在她手背上那細小的傷口上掃了掃,倒是沒有露出一種看傻逼的表情,卻還是很有風度的說了一句:“為什麼不讓七嫂給你包紮一下?”
程雨大眼睛轉了轉,隨即怯生生看著他,試探著道:“我……我想要你給我包紮。”
“……”
這話說的有點曖昧,程雨心跳莫名開始快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又道:“你……你以前不是醫生嗎?你包紮的手藝肯定比七嫂好啊。”
“……”
他沉默著望了她一會兒,然後轉過身去,“跟我來。”
隻是一轉身發現他的衣角還被她勾在手中,他用眼神示意了她一下,程雨卻假裝沒看到,那拽著他衣角的手指卻沒有鬆開。
陸雲景倒是也沒有強製讓她鬆開,直接向前走去,而程雨便扯著他的衣角跟在後麵,他的衣服被她勾著,露出了一小片肚子他也沒在意。而程雨也覺得詫異,這樣強勢危險的人卻這般縱容著她這種如小孩一般的胡鬨行為,跟在身後的程雨隻覺得剛剛那失落的感覺慢慢消失不見了,心情莫名好起來,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她和陸雲景一起去了一樓的雜物間,他拿出醫藥箱示意她將手抬起來,然後他一手握住她的手心,另一隻手用碘酒給她擦拭。
他的手指粗糲又乾燥,輕輕捏在她的手心上,竟有一種酥酥癢癢的感覺。
擦完碘酒,他又用紗布給她簡單的包紮了一下,不愧是做過醫生的人,他的動作很靈活,包紮得也很有經驗。
“好了。”他說了一句便要將她的手放下,程雨卻下意識握緊了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很長又很粗糙,帶著一種乾燥的溫暖,程雨心頭狂跳,她和他離得這麼近,他的胸膛就近在咫尺,她甚至能夠感受得到從他胸腔傳來的溫度,而他的手指還被她握在手中。
被陸雲景抱在懷中是什麼感覺呢?
腦海中突然跳出來一個可怕的想法,在一瞬間,她腦袋像是突然當機了一樣,在一片眩暈中,她完全不顧後果,直接撲到他懷中,她雙手摟著他寬厚的腰身,身體緊緊貼在他的胸口上。
雖然他是如此冰冷危險的人,然而他的懷抱卻寬闊溫暖又舒適,緊致的肌肉,寬厚的肩膀,竟莫名讓她有種踏實的感覺。
對他懷抱的貪戀抵消了她對他的畏懼,她抱著他,一時間竟舍不得放開。
陸雲景大概也沒料到她會突然抱住他,他眉頭緊緊蹙起來,身體也透著幾分僵硬,直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頭盯著那靠在他懷中的小腦袋。
“程……雨?”他不確定叫她。
程雨從他懷中探起腦袋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從這個方位看過去的緣故,陸雲景的臉色好似沒有以前看上去那麼陰沉了。
隻是他眉頭皺的那麼緊,使得他的目光透出一種淩厲,程雨心中猛地跳了一下,可是她還是沒有放開他。
“怎……怎麼了?”語氣帶著顫抖,實際上她還是怕他的。
“你不該這樣靠近我。”低沉的聲音似乎有些微變調,可是聽在耳中卻顯得越發磁性動聽,“會很危險。”
程雨愣了一下,危險?他說靠近他會危險嗎?她想了想問他:“你是不是怕我和你走得太近了,你的對手會傷到我?”
“不。”他回答得很乾脆,“隻要你在我身邊,沒有人能傷害得了你。”
程雨卻越發納悶起來,“可是你說我靠近你會很危險,如果這些危險不是來自你的對手,那麼會來自哪裡?”
他目光沉沉看著她,一字一句道:“來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