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的差事不做了?”宋清月問。
李昭笑了笑:“這差事又不是非我不可,戶部工部多的是人可以接替。今晚我就上道折子給皇爺爺,就說去西北一線查看一下沿線官道還有嘉峪關的建設情況。”
宋清月依舊覺得不可置信:“這麼隨便的麼?”
李昭將她抱緊,麵頰貼著麵頰,笑道:“你夫君是皇孫,又不是官兒。隻是去看看,寫幾封折子跟皇爺爺報告一下情況,既不任職,又不掌權的,有什麼不可以。”
“你能去更好,謝謝夫君。”宋清月轉臉在李昭麵頰上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
李昭摸著被親過的麵頰咧開嘴傻樂,娘子這動不動就親親的習慣,怪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
用罷晚膳,李昭就讓林萬福擺了筆墨,要給皇爺爺寫奏本。
林萬福正要上前磨墨,李昭卻瞧向宋清月,問道:“可會磨墨?”
林萬福趕緊往後退,一直退到把自己的身形縮進燭火照不到的陰影裡去。
宋清月撩眼皮瞄了李昭一眼,自己雖然更喜歡用硬筆寫字,可她這十幾年跟在堂堂探花郎身邊豈是白跟的?毛筆字的功夫還是過硬的,畢竟十三歲之前天天都要寫大字呢。
居然問她會不會磨墨,看不起她還是看不起宋家?
她嘟著嘴,點點頭。
李昭笑,朝她招招手:“過來,磨吧。”
她施施然走上前,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腕,用小銅勺在硯台上加了一勺水,拿起墨錠來,緩緩研磨。
李昭拿著毛筆,餘光裡瞄著她白皙而纖細的手腕輕柔而優美地緩緩動著,心裡隻覺享受至極,書裡說的紅袖添香大約就是這般光景了。
李昭寫折子寫得極快,半盞茶不到的功夫就寫好了,檢查了一遍之後,修改了幾處,才叫林萬福拿來真正要遞上去的奏本,工工整整地用館閣體謄抄了一遍,吹乾之後,又檢查了一遍,計全福適時地從黑影裡現身,接過奏本,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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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皇帝案頭壓著兩封折子,一封是李昭的,將那蒙古郡主說得多麼多麼情深意重,對李晵怎麼怎麼一見鐘情,還說了一堆叫李晵納了蒙古郡主為側妃的好處,順帶還替李晵說了不少好話。大意思就是說,這次雖說傷亡慘重,但這不是李晵的錯,純粹是因為情報有誤,運氣不好,還說就算運氣如此不好,李晵堂弟依舊殺了對方首領的大將,以及極有可能繼承首領位置的大公子,這是大大功勞,皇爺爺您千萬彆責罰李晵堂弟,反而因該犒賞安撫他雲雲。
另一封則是李晵的請罪折子,先是檢討了一通自己貪功冒進,本應以身殉國,卻苟且偷生地回來了,然後簡短地說了一下,自己對蒙古郡主沒有絲毫情意,對孟家大姑娘一心一意,還請皇爺爺不要下旨賜婚。
這就很微妙了,皇帝鬨不清,這位孫子是怕自己多心,不敢納那什麼蒙古郡主,還是真的不想納,看李昭折子裡寫,說那蒙古郡主,巾幗不讓須眉,不僅英姿颯爽,還麵容姣好,母親是漢人,官話說得不錯,跟李晵簡直天生一對,就說得皇帝心癢癢的,很想點個鴛鴦譜,賜個婚啥的,老人家最愛乾這事了。
皇帝轉念又想起孟晚楓這個張牙舞爪、牙尖嘴利的小丫頭來,心裡暗想,莫不是自己這個大孫子被這小丫頭拿捏了吧?這麼一想,他更想給李晵賜婚了!
尹太監端來一碗佛手柑梨片茶,柔聲道:“陛下,您潤潤嗓子。”
皇帝嗯了一聲,放下兩封折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趁著皇帝喝茶,尹太監又從袖子裡抽出一張折子來,笑道:“今早剛到的奏本,是肅王世子遞上來的,說是……私事兒。”
皇帝挑挑眉,立刻就接過奏本來瞧,兩三眼掃完,嗬嗬笑了兩聲,手指點著奏本笑道:“你說說,這一個個的都大了,都要跟著媳婦兒跑。”
皇帝搖搖頭,拿起朱筆隨手批了個準字,交給尹太監,揮揮手道:“拿到內閣,叫他們選幾個接替的人選,報來我看。”
尹太監正要退下,皇帝叫住他,把桌上兩封折子扔給尹太監,尹太監穩穩地接住了。皇帝道:“兩個封折子,也叫內閣議一議。”
直隸是四月份爆發的民亂,韃靼大軍五月初壓境,現在已經快九月下旬了,既然兩方都沒想拚個你死我活,也就該結束了。
要是能用一樁聯姻來給這場戰爭做結尾似乎也不錯。
內閣很快議定人手,由肅王李炟本人接替他大兒子的工作。
肅王接到旨意的時候,看了任命書整整三遍,才終於確認皇帝老爹居然給自己派活乾了!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但是其實肅王自覺搞這種事,他還真不如李昭能乾。監工這事,麻煩的要死,出錯了算你的,不出錯也沒功勞。他進宮去問皇帝老爹,能不能叫李昭那小子繼續乾著,他還繼續在家種菜遛狗,被皇帝老爹罵了一頓,然後朝戶部工部各要了個能乾人跟著肅王一起往北去接替他大兒子的工作去了。
其實這事不少人搶著想乾,皇帝之所以把這活拍給肅王,主要還是因為李昭事情做得太漂亮,工程進度保質保量地穩步推進,從頭到尾沒出過岔子,最重要的是,李昭這小子一分工程款都不貪的。
交給彆人,多多少少被貪去些銀子,皇帝心疼銀子,思來想去,還是交給了肅王府。
皇帝知道肅王前些年在南邊跑海貿,賺了不少錢,具體賺了多少,他不太清楚,不過他也沒心思搞那麼清楚,皇帝以為的是,肅王賺得再多,撐死也就一年七八十萬兩的收入了不得了,親王府一年的花費也不菲,要供給宮中淑妃娘娘的用度,要顧著保定侯府那一窩敗家的,還要補貼南洋水師,他也就對肅王跑海貿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反正肅王不跟其它兄弟一樣跟他哭窮和要銀子,皇帝就覺得省心。
所以明明老六善王和老九俞王都積極爭取這活乾,可皇帝最終還是叫肅王去做了。
倒是這個老逆子居然還一副不情不願怕麻煩的樣子,果然是肅王府不缺銀子,對那點工程款都生不出什麼貪欲來。
嘖嘖,皇帝更加覺得自己的選擇十分明智了。
至於錦衣衛指揮使馮坤其實不是完全不清楚肅王的收入規模,隻是他不願得罪人罷了,皇帝年事已高,東宮之位卻一直空懸,情勢不明朗,他也得給自己考慮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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