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嚴首輔為首的嚴黨就跟以涇國公為首的陳黨鬥爭得厲害,原本雙方都想要拉攏宋建鳴的,不過在皇帝的刻意扶持之下,宋建鳴已然自成一派,成了朝中的第三大勢力。
時間回到幾個月前。
今年五月之後,朝堂有了一次人員調動。
宋辰旭就被任命為正六品的工部主事。
他之前就一直在山東做修路的事,秋闈之後原本的負責人被調去了彆處,宋辰旭成了真正主持大局的人,相當於後世的項目經理。
宋辰旭本就是個能乾的,又是宋閣老的嫡出公子,身份貴重,做事的時候在用人方麵少了很多顧忌,隻重用那些真正能乾、會乾的吏員,至於從前那些憑著搞關係、拍馬屁混日子的,則被他毫不留情地擱置在一旁。
建材供應商也是自家的,自然不能給自家公子丟臉,供貨總是特彆及時。
下頭人有了乾活的積極性,加上管理調度得法,各種建材供應也及時,因此工程進度快得嚇人,連花費都少了近四分之一,一下子將旁人比進了地溝裡。
修好一條道之後,彆的地方搶著讓宋二公子去幫著修路。
肅王口中的那位翁禦史參了宋辰旭一本,說是因為他招收勞役時,處事不當,激起民亂,叫山東省青州府昌樂縣李家村出現村民圍困縣衙鬨事,導致五人死亡,十幾人重傷的慘劇。
“民亂”這兩個字可不能隨意使用,這可是封建時代帝王最敏感的一條神經。
就算是宦海浮沉二十多年的宋建鳴初聞此事,亦是驚出一身冷汗。
要不是皇帝對宋辰旭印象不錯,派了錦衣衛去山東詳查,但凡換個人,大概都要被迅速拘捕回京,監押候審。
好在經由錦衣衛調查發現,李家村那事根本就不是什麼村民圍困縣衙,鬨什麼民亂。而是李家村和旁邊的牛洞村為了搶奪率先修路的權利而發生的一起民村集體械鬥事件!
完全就跟民亂沾不著邊。
翁禦史眼見自己的彈劾成了笑話,便立刻又上了一本新的彈劾奏張,內容大致如下:
其一,宋二郎主管修築道路的通路儀式過於奢侈浪費,山東等地受了澇災,他們竟然在通路儀式上大量飲酒;第二,宋二郎任人為親,跟戶部尚書串通一氣,手下吏員得官者竟有二十人之多,就因為其中的貓膩和不公,才引發了兩村械鬥;其三,便是參修築工地之上隻聞宋二郎的名字,不聞眾人山呼萬歲。
皇帝看了折子其實也沒覺得什麼,都是些沒事找事的禦史們常用找茬借口,隻要不發生民亂,皇帝圓瞪的眼睛就又和善地眯上了。
但是宋建鳴很生氣,參他本人可以,但是參他優秀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兒子不行!
那兩村械鬥明明是兩村村民自己的問題,居然怪到他兒子頭上,真是豈有此理!
特彆是最後一條,簡直殺人誅心啊!
他兒子辛辛苦苦忙前跑後近一年的時間,又是測繪,又是核算,統籌人員、運輸,還想方設法地節省工時,費心勞力地防著人貪墨物料,原本白白淨淨的小夥子現如今曬得跟燒焦了一般,人還瘦了一大圈……忙得連媳婦都沒空娶。
如此大功,非但不褒獎,竟然還要將其抹殺,這要換一個疑心重點的皇帝,他們宋家一家子都要遭殃。
宋建鳴在堂上看著是波瀾不驚,其實恨得磨牙,回了府便組織幕僚,討論怎麼給那個姓翁的老頭一個教訓。
禦史確有聞風奏事之權,但也不是叫他們這般濫用的!
於是那位翁禦史,從祖宗十八代開始被扒了個底朝天,奈何人家還真沒什麼可以參的。
人家是貧寒農戶出身,耕讀人家,祖上沒出過什麼大官,彆說大官,連個舉人都沒有,他生父早亡,由其生母一力拉扯長大,偏偏天資聰慧,一路從秀才考到進士。
且這位翁禦史當初還被朝中某位重臣看中了,要認他做女婿的,但翁禦史沒答應,更是直言不能拋棄了自己的糟糠之妻。
這幾十年來宦海沉浮,更是對家中老妻始終如一,不曾納妾。
其官途其實並不順,然其在地方任職期間,官聲極好,真是個找不出錯的人!
怎麼偏偏他的座師就姓宋呢?偏偏翁禦使唯一的兒子又在浙江做官,就在宋家大爺手底下當差。
現在宋懷書已經完完全全地成了陳家一黨了,而宋建鳴幾乎跟宋家嫡支快鬨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宋建鳴氣得在家裡跳腳炸毛,梁氏也是好久沒見自家夫君這般暴躁了。
“怎得這般心緒不寧的?什麼事兒能叫咱們宋閣老氣成這樣?”梁氏拍著夫君的背安撫道。
“阿玉,你是不知道那老頭有多氣人!他找咱們阿旭麻煩!阿旭有多辛苦,不消我多說夫人也知道的吧?他竟然參阿旭,還說工地上的工人吏員們大呼阿旭名字,卻不山呼萬歲,你說說,這像話麼?他自個兒沒跟吏員們同吃同住,他懂個屁!我看與其叫他當個禦史,不如去工地搬磚!給這種人發俸祿簡直就是浪費銀子!……”
宋大人在家罵了翁禦史足足兩刻鐘才算舒坦,其實他也知道,那姓翁的老頭也不過被逼無奈。原本宋建鳴隻想把那姓翁的貶到地方上去,不過肅王殿下沒宋建鳴那麼好說話,也向來不介意用下三濫的手段整人。
也就花了幾天功夫,就叫翁禦史跟自家兒媳婦有一腿的故事有鼻子有眼地傳遍了大街小巷。
甚至連套都懶得下,隻就是純純的謠言而已。
禦史向來有聞風奏事之權,不用講事實證據的,於是便有宋黨的禦史拿這種民間傳聞彈劾翁大人,把姓翁的老頭氣得差點中風,為了自證清白,當廷脫了烏紗帽,拂袖而去。
很快,翁禦史兒子那兒也出了問題,依舊是肅王府動的手。
涇國公府陳家肅王搞不動,宋家嫡支有皇帝保著,用來跟宋建鳴打擂台維持朝堂勢力平衡,一個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肅王還捏不死?
敢於做馬前卒的,就要做好為主子犧牲的準備!
整個翁家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翁老夫人一邊帶著家中下人們收拾東西一邊埋怨丈夫:“好端端的,偏要當那出頭鳥。宋閣老的公子也是你能碰的?現在好了,兒子的前途也給你毀了!”
翁禦史隻是一杯接一杯地灌酒,朝中之事老妻不懂,有些事他也不想做,卻有人逼著他做、騙著他做。
他不過就是上頭人相互爭鬥的炮灰而已。
忽然管事來報:“夫人,有人上門來問咱們的宅子賣是不賣。”
翁老夫人氣得額角青筋都跳了出來:“這朝廷調令還沒下來,陛下還沒準奏老爺乞骸骨的折子呢!誰這麼急不可耐的?”
管事的額頭冒汗,道:“來,來人說是肅王府的……”
“滾!叫他滾!”翁老夫人年輕的時候可是在田間乾過農活的,聞言脫口就罵了出來,“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京城的宅子還愁賣了不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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