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行人明顯比之前多了許多,宋清月這才想起來,秋闈馬上就要開考了。
京畿地區的學子們紛紛從北直隸地區趕進京城,因此城裡愈發地熱鬨起來。
尤其是這條胡同,這邊位置偏僻,屋子租金也便宜,人就特彆多。
望著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行人,侍衛們主動上前,檔在世子妃身前,以免她被人衝撞了。
可這麼一來,他們就把原本就不算寬敞的胡同堵得隻剩一個十分狹窄的通道了。
宋清月覺得自己這麼閒逛下去,是給所有人添麻煩,於是出了那條胡同就上馬車了,原本想要直接回王府的,但看到街上那麼多書生,想到五弟宋辰飛好像也要考試了,就特彆想回娘家看看。
沒遞帖子直接上門實際上是挺失禮的行為,鑒於她的身份,宋府中仆婦們再是因為她的突然到訪而有些忙亂也不好說什麼。
梁氏見到她還挺高興的,問了問王府的近況。
“沒什麼事,還那樣。”宋清月隨意地道,“倒是阿飛如何了?沒幾日就要考試了吧?”
梁氏略有些驚訝,笑道:“虧得你還想著他。他在書院呢。”
這下輪到宋清月驚訝了:“父親還有兩位兄長也不會叫他回來給提前開個小灶?”
梁氏搖搖頭,道:“你父親、哥哥們最近忙,你父親說了:‘要是連秋闈自己都應付不了,趁早就歇了科舉的心思,考出來也是個廢物,幫家裡打理打理庶務好了!’”
梁氏把宋大人的語氣學了個十成十,宋清月嗆了口茶,哈哈笑起來,點頭讚同道:“父親說的是,哪能一家子全都當官。彆家能出兩個進士都要燒高香的,咱們家還有一對父子探花郎,夠夠的了。”
這話叫梁氏聽著舒服,嘴角翹得高高的,道:“隻就是秋姨娘不甘心罷了。”
因著跟宋家嫡支那兒鬨掰了,宋辰飛從宋氏族學退了學,在京郊的首善書院念書。
首善書院有好幾位當世大儒,還有幾位先生乃是致仕官員,在京城的二十多座書院中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書院。
宋辰飛入學的時候,還引起了不小的關注,書院的山長甚至親自接待了這位宋閣老家的公子。
有宋閣老這樣的天才的爹,還有兩位毫不遜色的兄長,宋辰飛起初入學之時可謂是萬眾睢睢,書院裡的老先生們爭著搶著要收他為徒。
不過一年過去了,宋辰飛除了比較用功之外,似乎隻是平平之資,叫那幫當初對他報以巨大期待的大儒們失望極了。
難怪宋氏族學舍得放他去念彆的書院呢,天下果然沒有白撿的好徒弟啊!
這一年中,宋辰飛經受了巨大的心理壓力,經曆了老師們、同學們對自己態度的變化,人瘦了一大圈,好在他現在反而比當初沉穩、淡然了,跟同窗們的關係倒是處得比從前融洽。
距離秋闈還有三天的時候,在書院的宋辰飛收到肅王府一位小黃門送來的桂花香囊,上頭還用金線繡了一根桂枝。
“這是三姐親手繡的?”宋辰飛驚喜非常。從前在家裡的時候,他跟三姐也沒有多親厚,已然貴為王府世子妃的姐姐能在這時候給他送上親手所製的香囊,他當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當然不是宋清月親手繡的,她最近忙,是叫府裡針線房的繡娘連夜趕工出來的,不過來送香囊的小黃門根本不知道世子妃女紅如何,隻是順著宋家小少爺的話挑好聽的說:“自然是世子妃熬夜繡出來的,預祝宋五少爺打馬禦街,醉飲瓊林,蟾宮折桂,三元及第!”
小黃門嘴皮子溜得很,三元及第什麼的,不可能的,聽聽就好,不過是個吉利話,宋辰飛給了小黃門半吊賞錢,小黃門高高興興地走了。
書院裡的年輕書生們都湊過來看熱鬨。
“宋五,這是你哪個姐姐給的?”
“你笨不笨?沒瞧見方才那是個閹人?還能是誰,自然是肅王府那位世子妃!”
“可羨慕死人了!”
宋辰飛拿著香囊笑得有些羞澀,不過很快那幫年輕書生的話題便歪得不成樣了:“聽說那位世子妃是個大美人。”
“有多美?比結綺閣的花魁娘子還美麼?”
宋辰飛聽到這話頓時變了臉色,拿起桌上書就衝那人腦袋上砸。
那人欸喲喲叫著,便上一群書生笑著起哄:“該打!這話叫肅王世子殿下聽去了,仔細你的腦袋!”
“就是,怎麼說話呢,真是討打。”
……
不提書院裡青春年少的學子們如何吵嚷熱鬨,肅王府裡,肅王因為自家商船在途經浙江海域的時候被搶了的事氣得頭頂冒煙,還直接把那個做主讓商船北上,直接在天津港卸貨的幕僚打得半死,關在地下密室裡審問了好幾日,確定了他不是哪方派來的奸細才放他回家養傷。
肅王實在咽不下這口氣!若非王府現在還需要隱藏實力,他真想不管不顧地親自領著艦隊去浙江把那陳老狗的老巢給一窩端了!
現在真是火燒眉毛的時候,他還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銅仁那個銀礦給開了,奈何大兒子臨走前反複告誡過他,無論如何,銅陵那個礦,不要心急開,於是他按下那股衝動,再三考慮之後,把宋清月叫了過來,向她如實告知了王府吃緊的經濟狀況。
宋清月睜大眼,一臉震驚地望著自家公爹,倒不是震驚於公爹拉下麵子來跟自己哭窮的行為,而是震驚於王府的秘密開銷竟然已經大到這個地步了!
“父王,你們……你們到底養了多少人啊?”她壓低聲音問道。
“嘖!你這丫頭,怎的如此敏銳!”肅王皺起眉頭。
“父王,兒媳膽子小嘛!”宋清月可憐巴巴地道。
“你膽子小?”
嗬嗬!
肅王乾笑兩聲,擺正了臉色,道:“老大媳婦,你有什麼法子彆再藏著掖著了,要替父王分憂,父王以後自不會虧待宋家,可明白?”
宋清月小聲嘟噥一句:“宋家怕什麼,父王彆虧待您家老大才是真的。”
肅王看著她兩顆圓溜溜,黑乎乎,又無辜又靈動的大眼睛,嘿了一聲,用手指點點她,半晌,用極低的聲音說了句:“本王的,日後定然都要留給阿昭,你放寬心。”
宋清月撇撇嘴,肅王也不知道她到底信了還是不信,她摸摸腦袋,想起科考的事來,道:“秋闈是來不及了,要不咱們收集一下往年各屆會試和殿試前二十名的文章,還有各位可能被選為正輔主考官大人們年輕時候寫過的文章,通通放在一起,裝訂成冊售賣?”
古代版《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嘛,印出來肯定會被瘋搶。
肅王笑起來,心想,果然是文臣家的閨女,這主意自己是無論如何想不到的,他點點頭,道:“這主意不錯,不過肅王府辦起來有點麻煩,你爹辦起來倒還方便些。”
宋清月一聽肅王又要差遣自己老爹辦事,趕忙再出彆的主意,就見她略帶猶豫地張口說道:“兒媳倒還有一樣東西。這東西拿出來怕是要斷了不少人的財路。”
肅王雙眼一亮,如釋重負地笑出來:“好樣的,本王就知道你這丫頭鬼主意多,都什麼時候了,不怕!儘管拿出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