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月這一段時間整個人都處於一種萎靡的狀態,一到夜裡就失眠,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白日裡則哈欠連天地犯困,情緒不高,一直都打不起精神來,閒的時候就在屋子裡打掃衛生,趴在地上像個強迫症患者一樣細細地擦地,或是悶頭給李昭做新內褲,腦子混混沌沌地轉不動,隻想做些不需要動腦子的事。
二月十六,熊大能從京城回來,興奮地帶回了最新消息:“世子帶著十萬大軍突然出現在天津港,隻半個時辰就把涇國公府的陳家軍擊潰了!這個月初四攻入的京城。”
“贏了?”曾茂枝問。
熊大能用力點頭:“大朝會上尹公公當眾宣讀的聖旨,陛下就在邊上呢,雖然氣若遊絲的,不過也當眾點頭了。”
曾茂枝雙手合十道:“三清老祖在上,保佑我們王爺順利繼位!”
聽到消息的宋清月則問道:“父王和世子可有受傷?”
熊大能搖頭道:“不清楚,不過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世子殿下跟著王爺一塊上朝呢。”
宋清月鬆口氣,露出這一個月以來的頭一次微笑:“那就好,就算受傷應該也沒受什麼重傷。那我們收拾收拾回去?”
熊大能卻遲疑了一瞬,張了張嘴,要說不說的。
“說吧!有什麼不能說的?”宋清月笑道。
熊大能望著世子妃柔美的微笑,撓著頭低聲道:“我聽說……聽說世子從南邊來的時候,身邊還帶著三個姑娘,沈家的、梁家的還有歐家的,您……心裡有個數。”
這話如一盆涼水似的,嘩啦一聲兜頭澆在宋清月頭頂。
她隻覺得剛剛明亮起來的心情,瞬間被撲滅了。
唇角的笑落了下去,她想起宋大人在廣州府的時候,與那幾位姨娘看著也是恩恩愛愛、蜜裡調油的。
她想起宋大人看向何姨娘、曹姨娘、安姨娘那溫柔似水的眸光,轉頭,卻又能對著梁氏深情款款。
嘴上說得永遠好聽,可還不是從身到心都背叛過?
宋清月忽然覺得自己的頭很痛。
她一句話都沒再說,也沒再看曾茂枝還有諸位暗衛的神色,甩臉子回到自己屋裡,將門窗都關緊了,倒在床上讓自己冷靜。
她側躺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無聲地流淚,心裡覺得好委屈。
憑什麼彆人穿書都能遇見排除萬難也要一心一意跟女主廝守終身的男人,她就要陷在那無窮無儘的雌競裡,重蹈女主上一世的老路?
她費了那麼多心思,李昭的反派渣男人設是掰不上正路了是吧?
那三個女孩裡還有一個姓梁,那還是她名義上的表妹吧?
!都是什麼鬼?
真是煩透了!
她不回去!
她要撂挑子!
她要罷工!
一眾暗衛在屋外擔憂極了,曾茂枝狠狠瞪熊大能:“你多那個嘴做什麼?”
熊大能十分無辜地道:“這不是……挺正常麼?世子爺在南邊一年多,身邊總不能沒人伺候吧?我這不是叫世子妃心裡有個準備,省得回到京裡太吃驚。”
“你滾蛋!”曾茂枝不耐地踹了熊大能一腳,“劈柴去!”
宋清月在屋裡一連裝了十來天的病,做到一半的內褲被丟到一邊,踩了兩腳之後拿去擦地縫。
她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無論曾茂枝怎麼勸都不肯踏出屋門一步。
十幾個暗衛看世子妃鬨脾氣,在門外急得團團轉。
~
再說李昭,來到報恩寺之後,就直奔宋清月居住過的小禪院。
撤離的時候,宋清月並未帶走多少東西,隻把貼身衣物帶走了,外穿的都還留在衣櫃裡,還有些日常用品也還如她在的時候那般擺放著。
炕邊的小竹簍裡,放著幾條做好的褻褲,李昭眼尖,一下就看到了。
那是宋清月才會做的款式,不可能是彆人做的。
“她……”李昭拿著自己的褻褲喃喃,“她心裡還是念著我的。”
他扭頭望向林萬福,目光裡全是憤怒:“寧遠呢?他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世子爺,寧四爺來了!”小秦公公氣喘籲籲地衝進屋裡說道,“在前院等您呢!”
李昭聞言邁著大步,氣衝衝地走出去,看到寧遠,二話不說,一拳頭便揮了上去。
寧遠武藝不差,但麵對李昭他甚至不敢還手,被打翻在地後,還未來得及爬起來,又被李昭撲上去壓住,照著寧遠俊俏的麵龐毫不遲疑地左右開弓來了兩拳。
“她人呢!”李昭揪著寧遠的衣領吼道。
寧遠閉著一隻被打腫的眼泡,抹了一把淌出來的鼻血,說不後悔是假的,正月十五那日他亦是衝動之下做的決定,實則第二日他就後悔了,後來派人再去找,卻是怎麼也找不見宋清月。
她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一點蹤跡也尋不到。
“對不起,不是……不是故意的。世子妃,世子妃她不信任我,在我來接應她之前,就提前走了。”寧遠乾澀地解釋道。
李昭咬牙問道:“那日你可按時來了?”
寧遠咬緊後槽牙不答話。
李昭冷笑,兩人自小一塊長大,他太了解寧遠是什麼樣的人了,“我把這事交給你,是因為我信你,日後想要重用於你,也想借機讓月兒自己看清楚,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不想叫她因為越瑤心裡對你、對寧家有芥蒂。你呢,你對得起我麼?!”
李昭吼著,氣得眼睛都紅了。
寧遠愕然望向李昭,他以為,以李昭對宋清月的喜愛,日後必定要與寧家生出嫌隙來。
他當時,的確是生了妄念,做了最愚蠢的決定。
不曾想到李昭做安排的時候想得那樣遠,那樣為自己、為寧家打算。
寧遠一時羞愧得無地自容,嘴唇打著哆嗦道:“我……我一時想差了,表哥,對……對不住。我來的時候,她已經不見了。我找不到她,京畿附近找遍了,往山東去的官道也找過了,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兒。”
李昭鬆開他,捂著額,無助而頹然望著宋清月住過的小院,眼神發直。
他信錯人了。
他太高看寧遠了。
而他的月兒,不信寧遠,也對自己失望透頂了吧?
因為失望,所以不願回來了。
她肯定憤怒至極,所以不願意回到自己身邊了。
他犯了一個天大的錯,事到如今他甚至都不知該如何挽回。
寧遠從地上爬起來,安慰道:“表哥勿要擔心,世子妃身邊有表哥的暗衛保護,定不會有事。說不準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我入京已經一個多月了,連個送信的人也沒有!”李昭自嘲笑笑,眸中隱隱有淚光閃爍:“她大約是……不願意回來。”
寧遠跪在邊上搖頭道:“不會的!表哥不在的時候,世子妃那麼用力地幫表哥,怎麼會不願意回來?”
是啊,她那麼用力地幫自己,連頭發都全部剃掉了,他卻在南邊又收了三房美妾。
她定是知道之後氣得躲起來不肯回來見他!
李昭抱著腦袋蹲在原地,圓瞪的雙眸中無聲掉出淚滴。
這一刻天知道他有多後悔當初的安排。
他以為寧遠會明白他的用意,以為憑寧遠的腦子是可以想得到的,若是日後不想跟宋家鬨得太僵,他那時候就應該表現出一個世家子應該有的胸襟和遠見。
可寧遠既沒有那樣的胸襟,更沒有那樣的遠見。
現在還壞了他跟李昭之間那從小開始建立起來的信任。
寧遠現在也後悔,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當初也是被宋清月對自己擺臉色,不讓自己參與建校舍的事給激怒了。
現在想來,他隻想再多扇自己幾個耳光。
太蠢了!
他實在太過低估宋清月的能量了。
那位世子妃是個邪門的,無論是肅王和李昭對她的重視都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承認,宋清月是比一般女子要聰明些,可她值得李昭這般對她麼?
好像有什麼東西,是他不知道的。
他到底忽略了什麼?
……
隨著家眷們的陸續回歸,肅王府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鬨。
寧遠被李昭狠揍一頓,當天下午就接到了肅王殿下的旨意,停了他錦衣衛指揮使的職位,罰去守宮門一個月,指揮使的位置由俞唯亮暫代。
侯府老太太聽聞寧遠被罰去守宮門,就覺得肅王現在得了天下就要鳥儘弓藏,氣得要去找肅王理論,寧遠一邊死命攔著自家老太太一邊給在山東的三哥寫信,讓他趕緊想想法子,勸勸祖母。
沒想到卻是捅了馬蜂窩,寧三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立了功,最近有點膨脹,聽聞自家的寶貝幺弟被表弟李昭打了,被打的原因居然是因為宋家那個庶女,氣得大罵李昭不是玩意兒!
不管不顧地無詔就回了京城,尋到戶部衙門去,揪著宋辰海的衣領把他拖出屋子,當著戶部衙門裡眾官吏的麵把宋辰海打了一頓。
寧三公子壯得跟頭牛似的,幾拳頭下去不僅把宋辰海揍得鼻青臉腫,還打折了他一條胳膊。
若非東廠的幾位公公及時出麵製止了寧三公子,宋辰海半條命都要被打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