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月月的損招(1 / 2)

七月中,“惠宗”的棺槨被抬去了東郊皇陵。

靖王被罷免了兵權,明麵上是被貶去皇陵給先帝守陵,實際上是被關押進了東廠的地牢。

沒有靖王相助,李熾在江南就成了隻被拔了指甲和牙齒的老虎,整天縮在王府裡瑟瑟發抖,害怕三弟哪天想起來,隨便找個理由就向他發難。

此時的李熾和李晟都已經聽說了京城裡那對父子手裡那種可以射到二百五十步開外的火銃和射程達到六百步以上的超級火炮。

一開始他們還覺得是老三父子派來南邊的奸細,故意放假消息嚇唬他們。可隨著越來越多的陳家軍逃回祖籍,越來越多的人講述那武器有多恐怖的時候,他們信了七分。

最終叫他們完全相信的,乃是肅王殿下派心腹大將程洪達開著兩艘李昭造出來的那種無帆無槳無明輪的蒸汽螺旋槳鐵甲戰船跑去浙江沿海耀武揚威了一圈。

這兩艘船上,每艘都配備了二十門線膛火炮分布在船體的兩側。

不乾彆的,專門尋找江南的商船,隻要遇上了就劫走。

同一時間還下達了一個政令,禁止官府簽署前往慎親王府轄域的路引。

也就是說,整個江南地區,現在隻準出,不準進。

就連江南織造前往京城給將要登基的新皇帝送雲錦的人都被迫留在了北邊,回不去了!

江南地區一些反應快的商人,直接攜家帶口地或往南,或往北,搬遷去其他地方落戶。

至於江南盛產的茶葉和絲綢,今年的生意倒還可以做,至於明年、後年,就不好說了。

江南這個經濟發達、人口稠密的魚米之鄉被新帝“經濟製裁”之後,竟然罕見地出現了用人慌,糧價也開始飆升,部分地區甚至鬨起了饑荒。

這並非什麼不可能的事,現今的江南的糧食耕作麵積並沒有人們想象中的多。江南自古多才俊,才俊多,有功名的人就多,有功名的人多,鄉紳世族就多。那些鄉紳世族占有的土地長期不納稅那糧,官府也就管不著他們種什麼。

官府不管,自然什麼東西利潤高他們種什麼。

這麼一來,種桑種茶的人多,種糧的人就會變少,收成不好的年份,江南地區甚至要向其它地區買糧。

今年本就雨水不豐,現在又沒法從其它地方買糧食,可不就鬨起饑荒來?

於是人口流失愈加嚴重。

當地的鄉紳世族都鬱悶壞了,大家都覺得那位慎郡王簡直就是一個瘟神!

慎王府也犯難啊!

難得李熾年紀不算太大,頭發白了近一半。他如今唯一可以依仗保命的就是手裡的那十六萬軍隊,可如今手裡沒錢,那十六萬軍隊軍心渙散,根本就沒有幾個是願意為了慎王府賣命的!

說到底,他們是朝廷的軍隊,慎王是個王爺,又不是皇帝!皇帝跟王爺乾起架來,他們當然聽從皇帝的調令,不然不就成了謀反了?

又不是活不下去了,誰沒事做謀反的事兒啊!

於是歸屬慎王府統領的三十四衛十二所的指揮使和千戶們,有一大半都向北京上了表忠心的折子。更過分的是南京朝廷大半的官員們也多數都給肅王上了折子,表示自己是朝廷的官員,願意聽從朝廷的命令,鎮江和揚州的知府更是在折子裡哭爹喊娘地控訴慎王如何不仁不義,逼著他們對百姓橫征暴斂雲雲,給慎王頭上扣了不少屎盆子,請求肅王下令捉拿慎王回京,總之就是想方設法要把未來新帝的眼中釘趕緊送走。

不然好好的江南生生要被糟蹋了。

肅王看到南邊來的折子,隻覺好笑,拿給李昭瞧,問他什麼想法。

李昭笑笑道:“先由著他們自個兒折騰一陣,江南的鄉紳世家也該好好收拾收拾了。這麼好的一塊地方,竟然收不上多少稅來,當朝廷都是瞎的!”

廢太子那兒越是害怕,就越要在揚州和鎮江收稅養兵。

部分想要趁著廢太子自亂陣腳大撈一筆的將領和士兵化身兵匪,以收稅的名義到處搶劫。

好好地魚米之鄉,又是風調雨順的好年份,竟然到了鬨饑荒的程度!

兩鎮大量活不下去的自耕農和佃戶們逃出江南。

肅王這邊不慌不忙組織人手給從揚州和鎮江逃出來的流民安排落戶。

新的兵工廠要招人,江南那麼多能工巧匠不用起來簡直浪費。

是鐵匠的幾乎全部都去兵工廠報道了,槍炮要造,火藥也要造,大周朝幾代皇帝做夢都想把韃子徹底趕出北部草原!

織造業的匠戶,則就近落戶在南直隸周邊,由官府組織開新的工廠,畢竟南直隸地區乃是生絲產地,若是把絲織工廠開到彆出去,不方便。

至於農戶,肅王打算將他們統一遷到小琉球去。

所謂小琉球,就是後世的台灣島。此時的荷蘭人還沒到島上來,土地肥沃,氣候宜人,一年可以種兩季水稻。

肅王命歐少峰帶著願意去小琉球墾荒的,到小琉球的西部沿海地區落戶。

雖然島上有少量東番土著和零散的倭寇和海盜,但這邊有兩萬戰鬥力爆表的南洋水師駐軍,他們不敢來西海岸,所以大家很安全。

去小琉球落戶的待遇十分優厚,落戶頭半年的口糧完全由朝廷贈送,田產按照人頭數免費分發,頭三年還不用交稅。想要買牛或是農具的,可以向皇家錢莊貸款,可以選擇按月還、按季度還或是按年還,償還周期可以選擇三年、五年或是八年,年利率分彆是百分之五、百分之六,和百分之八。

多數人都選擇按五年按季度還這種。

當然,還有一部分富戶也想從揚州和鎮江“潤”出去,他們一是害怕慎王缺錢了再來盤剝,二是害怕肅王當真舉兵南下,直接在南直隸打起來,所以收拾家當,變賣家產,跑去其它地方安家。

這可把肅王殿下樂壞了,當即裝模作樣地讓寧三和廣寧侯劉榮分彆從天津和登州帶兵前往山東南部的兗州去。

七萬衛所兵壓在南直隸周邊,還是帶那種恐怖大炮的七萬大軍,嚇得更多江南大戶連夜召開家族會議,討論變賣房產趕緊帶著金銀細軟逃跑的事。

萬一打起來了,大軍過境他們有可能什麼都留不住!

肅王這邊立刻命現在的東廠提督楊公公秘密前往揚州和鎮江,組織人手低價收購那些富戶拋售的田產、房屋。

肅王一邊派人低價抄底買地產房產,一邊又十分“仁慈”地放慎王府裡的女眷、公子們,去揚州與慎郡王和李晟相聚,將兄弟情義做漂亮了。

事到如今他也不怕那位了,誰叫老爹生了老四這麼個耿直孩子呢?

叫他來奔喪,他還真來!

原本按照景寧帝的意思,他是想要厚葬的。

但肅王因為大哥手上還有一封傳位詔書的事,氣得把賠藏品消減了一半,若非陵寢老早建好了,他甚至想把老爹陵寢的規模縮小一半。

簡直就是個勞民傷財的糟老頭子!

~

六月的時候,皇室成員統一不再披麻戴孝,但衣著還應以素色為主。

宋清月還想著婦科醫學院招收女學生的事兒呢!

每天跪在靈堂裡,腦子裡就在琢磨這事。

想了一個多月,終於想出一個損招來:她讓肅王殿下幫忙張貼一張皇榜,就說自己有隱疾,想找醫術高明的醫女看診,能治好者賞金百兩!

到時候人來了,把她們一圈,強製入學!

肅王看著大兒媳婦一副人畜無害的乖巧模樣,笑得差點把老腰閃了。

“老大媳婦,你就不怕彆人傳你的流言?”

宋清月無所謂地哼了一聲,能說她什麼?

無非就是說她不孕不育生不出孩子急眼了唄。

這點流言蜚語她怕什麼。

隻要能達到目的,她向來不在乎過程,理科生就喜歡最簡單直接的方式!

粗暴一點也無所謂。

李昭在一旁抱著手臂搖頭,娘子大人要做什麼,他是無力阻止的。肅王呢,其實性子跟宋清月差不多,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可以說宋清月的性格非常對肅王殿下的胃口!

拋開利益相關,肅王殿下現在在個人情感上也是真心有點喜歡自己這個大兒媳婦了。

宋清月提議的第二日,皇榜就貼了出去。

不到半個月,太醫院隔壁的婦科醫院大廳裡就聚集了超過五十個前來給宋清月看病的人。

這其中有宣稱自己家裡有祖傳秘方的,有生養嬤嬤,有接生婆,甚至還有尼姑和女道士!

不過她們來了之後是肯定不能直接見到裝病的宋清月的,先是由白嬤嬤考察一下她們會不會寫字。

能讀能寫的被內侍們帶去王府的客居住下,不會寫字的就直接讓走人。

婦科醫學院不負責教人認字。

接著,白嬤嬤回去見一見這些人,旁敲側擊地問問,是有秘方還是過來跳大神的。

若是準備過來跳大神,那就打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

婦科醫學院不收神棍。

有個半老的道姑帶著仙丹自信滿滿地過來,在跟白嬤嬤喝了一次茶之後就被墨竹通知說是可以打包回去了,氣得當即跳起來,大聲嚷嚷著要求見世子妃。

“貧道還沒見著世子妃呢!你們憑什麼讓我回去?”

墨竹笑了笑,一點不客氣地說道:“世子妃說了,她不見騙子。”

那道姑的臉色當即就變了,雙目圓瞪怒道:“騙子?貧道乃是靈濟宮宮主座下第一大弟子,道號元蘊!你去問問這滿京城的權貴,有哪家夫人不認得我元蘊的!貧道算到你家世子妃雖是大富貴的命,卻命中有劫,貧道是來幫她的。你今日若是趕貧道離開,他日遇劫,可就悔之晚矣!”

這道姑這麼一說,墨竹還真被唬住了。

她雖然心底裡依舊覺得這道姑就是個大忽悠,不過她還是回去跟世子妃說了說。

宋清月聽完,嗤笑一聲:“她那種人不過就是靠著名氣活著。既然她這麼想蹭我的流量,行啊,看看她能不能算到自己命中也有一劫。”

說罷,墨竹瞧見世子妃嘴角勾起一抹邪惡的微笑來。

三日後,元蘊成功見到了宋清月。

一見麵,元蘊便道:“世子妃一瞧便是命格極貴之人!不過,您命中有劫。世子妃的姨娘是否在懷您之前流產過一個男胎?是你那未來到世上的哥哥阻了世子妃您的道。”

宋清月撐著腦袋看著她笑,手裡把玩著李昭送來的新發帶,對那道姑的話,不屑一顧地嗤笑了一聲,問道:“若是您說錯了,生我那姨娘從前沒有滑過胎呢?”

那元蘊道姑高深莫測地笑道:“這滑沒滑過胎,您回了娘家,一問便知。”

她說完這話,還一臉自得,不料宋清月忽然就變了臉色,啪了一聲伸手將幾上的茶杯揮落在地,她站起身大聲道:“曾大人!麻煩出來一下!”

這時,隻聽屋外有人輕巧落地,好似是從屋頂上蹦下來的。

接著曾茂枝便走了進來。

宋清月指著元蘊道:“把這道姑壓下去,審問一下,她到底乾過些什麼,又知道些什麼。查出來之後先彆告訴彆人,把結果交給我就行了。”

元蘊當即變了臉色,剛張開嘴想要大喊什麼,被曾茂枝一掌批暈了。

宋清月看著這個麵上塗脂抹粉,頭上身上還掛著名貴玉石的道姑瞬間啞聲,癱軟下去,嘴角翹起來。

“曾大人這招可真是好用!”宋清月笑起來,還笑得特彆甜美,小手臂揮舞比劃著,嘟噥道:“曾大人這招可真是好用!拖下去吧。”

元蘊被帶下去之後,白嬤嬤拍著胸口道:“好在世子妃心性堅定,不然奴婢方才都要被那道姑給騙過去了!”

宋清月歎口氣,心裡隻覺得那道姑應該幫著貴婦們乾過些上不得台麵的事情,這些貴婦中,有可能還包括梁氏。

宋清月是挺要手裡握住點那些夫人小姐們的把柄的,但她不想知道梁氏的啊!

誒,她心裡難受。

她打算從曾茂枝那兒拿到口供之後就把口供鎖進箱子裡。

若是沒人惹她,那就將那口供一直鎖在箱子裡。

可要是有人不長眼的要來招惹她,宋清月就把小本本拿出來,翻翻看,上頭有木有那人的黑曆史。

這道姑的事隻是個小插曲,現在最重要的事還是醫學院招生的事!

宋清月想要招至少五十人的,跑來想給宋清月看病賺賞錢的有七十多人!

可去掉不認字純粹過來獻偏方的,去掉各種算命畫符咒跳大神的,去掉年紀太大的,挑挑揀揀竟然最後隻剩下三十六人!

宋清月下決心,這三十六個人,她一個也不想放跑了!

於是宋清月找李昭這個比自己更筍的家夥密謀了一下,如何強製性把這三十六個人騙進醫學院。

李昭手裡剝著今年從南邊送來的第一批荔枝,剝好後塞進宋清月嘴裡,道:“這還不容易?把她們關起來,讓他們簽契書,留在醫學院念書,等出師了就給她們授官。不肯簽契書的關到她們願意簽為止!”

“這麼粗暴?”宋清月張口咬住李昭剝好的荔枝,瞪圓了眼睛。

“跟她們說,隻要她們留下來,咱們給她們在家鄉立表彰牌坊,讓咱爹親自寫。要還不夠的話,若是她們家中有父母兄弟的,父母可以接來京城給落戶,家中有兄弟的找個好地方安排念書。這要再不願意,就放走吧,還留著做什麼?”

宋清月眨眨眼,隨即甜甜笑起來,用還帶著甜汁水的嘴在李昭嘴角吧唧親了一口:“阿昭哥哥好厲害!”

李昭得意地哼哼,鼻子都要翹到天上去了,睨著宋清月笑得風流邪肆:“哥哥這麼幫你了,可有好處?”

說著將她拉到自己腿上摟著就要動手動腳。

宋清月一巴掌pia開他的狼爪,斥道:“李大郎!你可真孝死你爺爺了!”

六月下旬的時候,那群人在王府的客院住了將近半個月了,還沒見到傳說中患了隱疾的正主!

此時,宮裡宮外關於宋清月生不出孩子的流言已經滿天飛了。

宋大人著急上火,嘴角冒泡,梁氏遞了幾次帖子去王府,宋清月也沒個回音,隻差了白嬤嬤去告訴他們自己沒事,請他們少安毋躁。

可宋大人還是著急啊!

一著急,目光就落在宋芊芊身上了!

實在不行,把四丫頭送進王府去替宋清月生孩子也不是不可!

政治本來就是殘酷的,跟皇家宗室沾邊的事則更加殘酷,可由不得人講感情。

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在一個大家族裡,那肉也是有薄厚之分的。

宋清月可不知道自家老爹已經開始思考這等事情了。

王府裡正因為宋清月強製要求前來給自己的各位留在醫學院學醫而變得鬨哄哄的!

“什麼意思?世子妃為何不見我們?”

王府東路的花廳裡聚集了三十多個人,薑太醫本就有點不太讚同世子妃出的這個損招,可皇榜是新君親自貼出去的,那就是說,這法子新君也是同意了的。

他現在麵對一雙雙疑惑、指望、甚至有些憤怒的眼神,頭皮都在發麻。

“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您又是哪位?”有個年輕氣盛的姑娘不滿地嚷嚷出來。

“我乃是婦科醫院的五品院正,以及婦科醫學院的院長。這位姑娘,你可以叫我薑院長。”薑子正手背在身後,對這姑娘的語氣感到十分不滿。

“院長大人,這半個月來,又是考察咱們會不會寫字、會不會把脈,還要考察咱們識不識藥的。那世子妃到底是有什麼毛病也沒人跟咱們說,這到底是要如何?”那姑娘說著說著,叉起腰來,態度十分囂張。

這位姑娘,確實是有幾分本事的,她家裡也算是個醫藥世家,可她那點本事,在薑子正跟前根本不值一提。

薑子正看著她皺起眉頭。

就衝她這刺頭樣子,薑子正就不想收她為徒。

想當年,他想要拜太醫院的太醫為師,那是恭敬地不能再恭敬了。

憑什麼輪到他自己收徒弟了,居然還要求著彆人來學?

世間哪有這樣的理兒?

他真的快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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