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潛邸的西邊這幾個月來十分熱鬨。
皇後小寧氏張羅著要給二殿下寶郡王納側妃,原本那幾個侍妾的出身肯定是不夠資格的,還得在世家大族的閨秀裡頭找。
然而李易到現在王府還沒著落呢,手頭就二十萬兩銀子,夠建什麼王府?
自十幾年前全國開始湧起修路的風潮,外出行商的人比起十幾年前來至少翻了兩翻,京城作為全國的政治中心,往來的商賈更是絡繹不絕,連帶著整個京畿地區的地價、房價也跟著翻了好幾翻。
之前宋閣老花三十萬兩才隻能買下半座王府,二十萬兩夠什麼?
王爵宅邸從來都是賜的,哪有需要自己買的?!
李易有心跟老爹鬨一鬨這事兒吧,但他不敢。
自從自己娘打了老爹一巴掌,被軟禁過一陣子後,李易每次見到自家老爹都莫名有點慫,現在自家老爹從皇子變成了皇帝,那不怒自威的氣場更壓得他頭皮發麻。
他問老媽要銀子,可皇後小寧氏自己的陪嫁一共才八萬兩,多數還都是物件、田莊、鋪子什麼的,現銀不過兩萬兩左右。
做王妃的這二十多年她自己辛辛苦苦攢了十幾萬兩,就算這些全部貼給兒子也不夠啊!況且她還不能全給,入了宮做了皇後之後,需要用錢的地方更多,小寧氏還整天在未央宮召集幾個心腹秘密開組會討論研究在皇後這個位置上,可以怎麼多搞點錢呢,她手裡的銀子,最多給兒子一半。
李易問舅舅鎮北公要點吧,舅舅寧公爺居然裝病不見!
李易氣得跳腳,跑到皇後那兒哭窮,皇後立刻招哥哥入宮,然而鎮北公依舊裝病不去!
李昭跟李易都是寧家的外甥,沒道理隻給李易不給李昭的。
李昭可是未來的太子人選!
他閨女寧越瑤也還在李昭的後院裡蹲著呢!
寧公爺不可能為了討好二皇子而去得罪大皇子的。
可兩邊都給的話,給多少呢?給個四五萬兩,根本不夠用,可若是給十萬、二十萬的,兩個皇子加起來,鎮北公府就要支出二十萬、四十萬兩!
一下子拿出來這麼多錢,叫公府裡一大家子人喝西北風去?
所以寧公爺乾脆裝病,沒搭理皇後妹妹以及郡王外甥的召喚。
自從妹夫當上皇帝之後,鎮北公寧漢鬆就變得比原先做侯爺的時候更加小心謹慎,對待妹夫李炟的態度也比之前更恭敬了。
加上自家閨女跟宋家丫頭不對付的事他亦知曉,現如今戶部有什麼風吹草動,他都變得極為敏感。
寧遠作為錦衣衛指揮使,常在禦前行走,跟李昭關係又親近,皇帝心裡是個什麼心思,寧遠多少知道一些,這事李昭也給他提過醒。
回了家,寧遠跟父親說,日後怕是武將勳貴和文官士紳都要一體納糧,一體收稅了。
這是新帝的意誌,早點順從了損失反而小,若是堅決抵抗的,皇帝可就要六親不認了。
在寧遠的建議下,寧家悄沒聲地將從前在東北占的軍戶田產還給軍戶,從前沒交的田賦,也補了五年的給戶部,以確保寧家不叫宋建鳴那隻狡猾的狐狸抓住什麼把柄。
寧公爺可太了解新皇帝李炟是個什麼性子了,簡單來說,順他者昌,逆他者亡,不論是誰。
那人不僅聰明,且不講究,更重要的是,當今陛下無賴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他根本不必像先皇那般費力氣做表麵功夫。
李炟是個早就把自己的麵子親手撕下來,放在地上踩的人,這樣的新皇,做起事來更加沒有顧忌。
他根本不怕罵名,更不在乎虛名。
隻要能達成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
可田少了,家裡自然就要想法子開拓進項,不然偌大的公府,如何能保持住體麵?
晚上,寧漢鬆召集兩個庶弟,還有三子寧承、四子寧遠開會,討論如何增加家中進項的問題。
寧承自小生活在東北,就會拉弓打仗,除了像彆的將軍一樣適度吃點空餉,占些軍田,他可想不出還有什麼彆的賺錢門路。
寧漢鬆的兩個庶弟年紀都比寧公爺小非常多。當年的寧老侯爺對夫人穆氏極儘寵愛,年輕的時候除了幾個喝了藥的通房,一直沒納過妾,後來寧老侯爺年過四十之後,老夫人覺得自己也不太能生了,才按照平常富貴人家的習慣,給丈夫安排納了兩個小妾。
這兩個小妾產下子嗣後沒兩年,寧老侯爺就生了一場疾病去了,寧漢鬆接替老爹的位置成為鎮北侯,整個侯府都變成了老夫人的天下,兩個失了依靠的小妾和兩個稚嫩的孩子在侯府裡頭戰戰兢兢地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
這兩人平日裡除了睡就是吃,書念得一般,練武方麵雖然大哥有給他們請師傅,可沒人監督,兩人練了十多年,武藝也還停留在強身健體的階段。
參與家庭會議這種事,在他們人生當中實屬頭一遭,一下子被大哥問到這麼嚴肅的問題,兩人都蒙了。
老二結結巴巴地問:“大,大哥,家裡……家裡出了什麼事?為何會缺銀子??”
寧漢鬆看到自家老弟這副爛樣子,歎口氣,看向寧遠,他就不該把兩個“混吃等死”的弟弟叫來參謀這種事的!
寧遠其實早有主意了,見兩位叔叔還有兄長都沒主意,這才開口道:“爹,賺錢這事,咱們還得跟宋家學。”
寧漢鬆雙眸一亮,連連點頭,對啊,這事,就該跟宋建鳴那個雞賊的學啊!
“阿遠可是知道些什麼宋家賺錢的秘法?”
寧遠道:“這也不是什麼秘密,爹,咱們為何不學宋家人辦廠子?羊毛和羊毛油是個好東西,為何一定要從晉宋三那丫頭那兒進貨?乾脆咱們自家在東北養羊、辦羊毛工廠。”
“這個主意好!”寧三少爺寧承拍手叫好。
寧侯爺卻皺眉道:“那東西聽說是……宋家那位弄出來的,你知道要怎麼做?”
寧遠笑道:“爹,您想得太複雜了!那兩樣東西其實沒那麼難,工匠都是內務府的,去內務府打聽打聽就能知道。至於織毛線的技術,去保定府周邊隨便就能找到曾經在宋三的工廠做過工的工人,多給幾兩銀子,還怕不能知道?”
寧公爺覺得寧遠說得極有道理,徐家不就在西北建羊毛廠的麼!寧家為何不能?直接在東北養羊,在東北織造,還能省下不少運輸費呢!
“這主意好!就這麼辦!”可說完,他又猶豫了,考慮了一下,又改口道:“這事兒,阿遠你明日先進宮去問問陛下的意思。”
寧遠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這事得叫陛下知曉,得到他的允準才能開始做。
皇帝這幾日正在瞧李昭送上來的關於辦公學的奏折呢。
李昭說,簡化字得推廣,得叫天下的農人、工人、商人都能識字了,文人的地位才不會這麼特殊。
他們地位不那麼特殊了,朝廷想要官紳一體納糧納稅,甚至日後施行土地改革的時候才能更加順利。
另外就是日後想要提高工匠的地位,如果工匠不認字,不會寫字,怎麼能叫文人看得起他們?
還是會被看不起的。
宋清月構想的“國家教育體係”分為三個等級,初級學校,中級學校,和高等學校,最後還要加一個技工學校。
初級為三年製,不僅免束脩,還要提供一餐飯食,教授課程為認字、算學,以及健康衛生。
反迷信的無神唯物主義教育雖然宋清月也提出來了,但李昭覺得這個還有待商榷。
初級學校不止要鋪設到縣城裡,更要下鄉,一直鋪到村裡,當然這件事不是一蹴而就的,要先把成千上萬名教師培養出來,之後再談建學下鄉的事。但至少朝廷要有這樣的計劃,要把這件事放在一個優先的位置上。
至於中級學校,則需要考試入學,初步隻設在各個縣城裡,而大學則可以設在大的府城裡,還要為窮困的學生提供助學金和獎學金。
日後,各地這些公辦學校出來的學生就能逐漸打破世家大族的力量,讓整個社會各階層上下流通起來。
李昭寫在折子裡的最後一句話:日後,這些由朝廷資助,甚至是陛下資助的學校裡,會湧現出成千上萬個類似晉王王妃這樣的人才為陛下以及朝廷效力,叫我華夏中國迎來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做到真正的天下之大歸心,叫四海臣服,拜我中華皇帝陛下為千古聖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