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家是大家族,很多旁支子孫其實分不到多少家產。
於是好些旁支子孫,便想法子雇傭一些青皮無賴跟一些自耕農搞出事情,搞出糾紛,比如故意摔傷自己的腿,硬說是彆人弄的,要他們賠錢,沒錢就賠田產。他們強行霸占田產之後,順理成章地投獻到這家人家去。
那些老老實實種地的自耕農,家裡傳下來的田產,一夜之間就成了彆人家的了。
萬般無奈之下,隻好去打官司。毫無疑問,這樣的官司必定贏不了。
誰閒著沒事會去得罪這樣的人家呢?人家裡可是有人在京城做天官的!
小五查到這些事之後,興奮地連夜給皇帝老爹寫折子。
這可真是太典型了!
這個人是誰呢?不是旁人,正是禮部尚書閻隆飛!
皇帝看到閻隆飛這三個字,嗬嗬冷笑了兩聲。
不過老五到底還是太嫩了。
閻家做的壞事可不止這麼一點點。
李昭早就暗中派計公公去查清楚了,閻家子孫在鹽城縣地界放印子錢、逼死人命、侵占民田幾乎無所不為。
閻隆飛那好大哥不僅大肆修建祖宅,還強占農田建水泥廠!修祖宅、建水泥廠還不夠,居然幫著當地鹽商強占民田用來曬鹽!
要知道,土地用來曬鹽之後就會鹽堿化,就算日後不再曬鹽了,也再不能用來耕種了!
而這樣被侵占用來曬田的土地竟然多達三百多頃!
一頃等於一百畝,三百頃就是三萬畝田地!
這樣一來,整個鹽城縣幾乎沒有可以用來耕種的土地了!
之所以皇帝登基以來沒立刻就換人,就因為皇帝看這個老尚書在讀書人中間還算挺有號召力。
要是閻老大人是個識時務的,看到大皇子殿下那本數學書前頭皇帝寫的序言之後就該乖乖順著皇帝的意思,身先士卒,號召大家一起將實學重視起來。
可他沒有,為了所謂的穩定,反而成了皇帝改革的阻力。
既然是阻礙,那就要除掉。
皇帝本還煩惱派誰來辦一辦這位禮部尚書閻老大人呢。
朝裡誰有這個膽子清查閻隆飛這樣德高望重的老尚書?
不成想,半道殺出個老五!
這老五當真比老六還虎!
皇帝頭一次看自己這倆兒子這麼順眼過!
倆小子還是挺有用的嘛。
不過,審問的事就不能再讓這倆混小子乾了,皇帝這次讓江遠潮出馬。
審問這個閻老尚書的活,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乾的。
大理寺卿於大人都不行。
但江遠潮可以。
他有長公主之子的身份護體。
經由江遠潮為期七日的審問得知,閻大人雖然知道自家大哥擴建祖宅和建水泥廠的事,卻是當真不知他還跟當地鹽商聯手侵占農民田產的。
更不知道自己家孫侄在家鄉橫行鄉裡,欺男霸女,放印子錢還逼死人命的!
他都已經多很多年沒有回過家鄉了。
皇帝看了審問結果,就覺得江遠潮小表弟還是手下留情了。
不過這樣的結果已經讓皇帝挺滿意了。
朱筆一揮,判了閻老尚書流放去東北修路。
但閻隆飛沒有上路,直接在獄中撞牆而死。
江遠潮向皇帝報告道:“閻老尚書聽聞兄弟和子孫在家鄉為惡,羞愧難當,隻好以死謝罪。這是他的謝罪書,還請陛下過目!”
說著他從手上提著的小布袋裡取出一片撕下來的衣擺,上頭用血寫滿了字。
汪祿恩過去接過那塊血書,轉交給皇帝。
皇帝掃了一眼那血書,隻一陣冷笑,通篇的聖人之言,彙總成一句話,不過就是求皇帝放閻家一馬。
皇帝不留情麵地評價了八個字:沽名釣譽,虛偽至極!
“他想要以死來保全家族,真是癡人說夢。”
而後,皇帝下令讓寧遠帶一千錦衣衛乘坐鬼工船從海路迅速前往鹽城縣,去抄了閻家祖宅,閻家建的水泥廠收歸國有。
之後,派刑部官員前往南直隸,秘密調查鹽城縣知縣、淮安府知府以及大小官員、江蘇鹽政、鹽運使、巡鹽道,可以的話,一窩全抓了也不要緊。
另派楊公公帶著東廠的人秘密前往江蘇調查跟閻家有勾結的鹽商。
皇帝怕這些鹽商勾結倭寇或是海盜抗拒朝廷的調查,他還讓楊公公先去通知東洋水師的程將軍,兩邊配合一起行動。
這些鹽商有多凶殘,皇帝太了解了,怕五皇子不知深淺打草驚蛇,皇帝給小五寄了密函,說自己很高興他查出的結果,還說給他的獎勵已經準備好了,讓他趕緊回京。
五皇子其實已經摸到一些關於鹽商的線索了,看到皇帝老爹的信,他也高興。
但是他想要立更大的功勞!
就這麼,不知深淺的五皇子被一群海盜給俘虜了!
鹽商們集體給皇帝寫了一封信,說是他們願意補交近五年偷逃的鹽稅二千萬兩,但求皇帝放他們一馬,這樣他們就把五皇子放了!
皇帝看到信,哈哈哈大笑,隨即沉下臉來,罵了一句:“蠢貨!”
也不知道是在罵那群鹽商還是在罵五皇子。
李昭得知他的笨蛋小老弟居然被跟鹽商勾結的海盜給抓了!
氣得罵了聲娘。
這下他肯定不能在家陪親親娘子了!
果然,沒等到第二天,三更半夜的,皇帝讓他去淮安的解救小五的旨意就下來了,讓李昭去火器營點五千人跟他一塊南下救人質。
誒,不過也剛好,順帶著叫火器營的新兵蛋子們開開葷。
李昭無奈,隻好讓林萬福立刻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小老弟在歹人手裡呢,這事不能耽擱。
感情再怎麼淡,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
宋清月睡不著,索性也起來,抱著被子坐在床上看林萬福帶著幾個徒弟收拾東西。
李昭坐在床邊抱著她,用力嗅她脖頸間的香氣,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
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林萬福那邊準備好,李昭就要出發了。他親了親宋清月的麵頰,叮囑道:“好好在家呆著,能不出門就不要出門!外頭危險!這世上除了你夫君就沒有好人,都是惡狼,你這樣的小兔子出去了,會被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宋清月翻了個白眼,揮揮手,嫌棄地道:“不知誰才是大尾巴狼呢!快滾快滾!”
李昭哼了一聲,彎下腰扣著她的後腦勺狠狠親了一通,最後額抵著額,氣息不穩地道:“要想為夫!”
宋清月噗嗤笑出聲來,乖巧點點頭,又輕輕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路上小心!平安回來。”
李昭拉著她的手,又盯著宋清月的臉看了她一會,最後才十分不舍地撒了手,轉身大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