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真要去送死?”
一個聲音從他背後響起。
宋硯跟隨白衣青年的目光看過去。
不遠處,一個黑衣青年散漫地坐臥在光禿禿的地上,嘴裡叼著一根枯萎的狗尾巴草,隨著牙齒一上一下地搖晃著。
白衣青年依舊是帶著笑,唇邊的弧度擴大了些許,他道:“你來了。”
黑衣哼了哼:“我當然得來,不來怎麼看你死?”
白袍青年沒再理會他,隻無奈地笑了下,轉過頭,繼續繪製他沒完成的陣法圖。
黑袍
青年冷冷地盯著他的背影,抿著薄唇,神色越發難看。
當看到陣法還差最後一筆便繪製成功之時,他終於按捺不住,衝上前去:“好啊,你死啊!你死了,我就去把你那些個什麼草啊花啊獅子啊老虎啊這些臣民通通殺光!吃掉!”
白袍青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周圍的花樹小草們卻突然齊齊瑟縮了一下,仿佛被嚇到了一般。
白袍無奈地笑著:“你又嚇它們作甚?”
黑衣青年雙臂懶散
環胸,靠在巨石上,挑著下巴垂眼看著眼前的人:“你怎知我是嚇唬它們?你在的時候,能護住它們,可你要是死了,我定將這裡殺得寸草不生。”
白袍搖搖頭,輕聲:“你不會。”
“我……”
“你魔氣化形第一天,就偷偷給門前的花澆水。”
“……”
幼時的事,叫他這樣隨口提起,黑衣青年惱羞成怒:“誰偷偷澆水了?我那是想淹死它們!”
白袍淡淡的:“嗯,上次給小草做個棚子,也是想想它死。真奇怪啊,明明動動小指頭就能燒死這片山,卻偏偏——”
“你住嘴!”
白袍話鋒一收,笑眯眯的:“好,我住嘴。”
他這麼一說,黑衣青年反倒沒了脾氣,盯了他片刻,終是忍不住放柔了調子,悶悶的:“你彆死。”
“總有辦法的。”他補充。
白袍搖搖頭,卻又點點頭:“對啊,總有辦法的,這便是我的辦法。無需難過,盛極必衰,天道也。”
說著,便要抬手,繪製陣法。
黑衣青年想也不想,猛一下抓住他的手腕,抬眼盯他,一字一頓道:“我是魔,我不信天道,一個字也不信。”
白袍抬頭看了眼暗沉沉的天色,臉色微變:“彆鬨。”
然對方偏無放手的打算,一隻大手牢牢扣住他的手腕,灼熱的溫度從掌心傳遞過來,叫他心浮氣躁。
兩人僵持片刻,最後白袍一狠心,趁黑衣青年不注意,一掌過去,將他打飛,又一個結印壓過去。
在黑衣青年的咒罵聲中,他完成了陣法,投身之前轉身,深深看了不遠處被他結印壓住的某人,複而轉過頭,毅然決然地伸手,啟動陣法。
“不要——”黑衣青年雙眼猩紅,猛一下掙脫了結印,下一瞬便到了白袍身前,大手緊緊拽住他的手腕。
白袍微微笑了笑,笑容一如既往的燦爛:“陣法已經啟動。”
言下之意很明顯,結局已成定然。
話音落下之際,白袍另一隻手輕輕抬了抬,漫山遍野的花樹像被人打開了機關一樣,在這一刻,紛紛綻放開來。
黑衣青年驚詫地轉過頭,看向一簇一簇姹紫嫣紅爭奇鬥豔的花叢,滿眼不可思議。
耳邊卻有一個聲音,輕聲笑著:“喜歡嗎?”
“你曾說過,你生而為魔,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此生更沒有一朵花為你綻放過。”
“你還說過,
你喜歡蓮花的不染塵世,喜歡牡丹花團錦簇,喜歡蘭花清雅幽淡,喜歡梅花堅韌高潔……”
“那麼我種下的這一片花海,你可喜歡?”
大片大片的花猶在綻放,在他麵前爭先恐後地盛開……
黑衣青年死死盯著他。
而後咬緊了牙關,閉上腥紅的眼,將他猛地拉入懷中,俊臉埋在他細膩白皙的脖頸處,打著顫的牙齒發了狠似的咬上他的鎖骨,臨了,卻克製地輕咬了他一下。</發顫的聲音在他耳邊低低響起:“喜歡。”
不止喜歡那些他為自己種下的片片花海,更喜歡他。
從他還是一團魔氣起,便被這人養在身邊,開始他日日想要逃,最後卻恨不得時時待在他身邊。
不軌之心,昭然若揭。
微顫的尾音仿佛一記琴弦,晃晃悠悠地奏到白袍青年心底。
白袍想笑一笑,心尖卻突然傳來刺骨的痛。
他低頭,便看見一柄長劍劍鞘直直地沒入他的心臟。
鮮紅刺目的血一滴一滴地緩慢流下,染濕了他潔白如月的長袍。
遠處似有驚懼的吵嚷聲,層層疊疊:
“大魔王!是大魔王!”
“保護妖王殿下!!”
“殺!”
白袍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目光輕輕地落在手持長劍,刺入自己胸口的黑衣青年,甚至沒問他為什麼。
後者盯著他,緩慢開口:“心頭血,是這個位置嗎?”
白袍點點頭。
黑衣青年:“你說過,你的心頭血還在,你就永不會死,是嗎?”
白袍微笑著:“對,可是沒用的。我的肉身一旦沒了,心頭血過不了多久,也會跟著消散。”
黑衣青年抿著唇:“如果以魔養血了?”
白袍瞬間變明白了他的想法,當即臉色大變:“萬萬不可。妖氣和魔氣並不相容,若共存一人體內,恐要爆體而亡。”
黑衣青年倒是難得露出了丁點笑意,玩笑似的懶懶道:“那正好,隨你一道。”
白袍還沒弄清楚他什麼意思,便覺兩片冰涼的唇壓了上來,然而轉瞬那人便抽身而去。
一同抽離的還有他的心頭血。
鮮紅的心頭血從他胸口剝離而出,遁入那人手心,瞬間消失不見。
白袍眼睛微紅:“這心頭血裡,有我兩成妖王之力,你若魔氣不純,還會轉世,生生世世都會遭受此痛苦,如何受得住……”
他說話間,霸道的妖王之力迅速在黑衣青年周身遊走開來,體內魔氣妖氣橫衝直撞亂作一團,幾吸之間,手臂、脖頸青筋遍布,可怖的黑氣沿著血管一點點遍布全身。
黑衣青年似乎極為痛苦,卻依舊咬著牙齒,漫不經心地笑:“受不受得住是我的事。你隻需複生之後,找我要回這些妖王之力便可。至於怎麼要……”
他低低笑了聲,沒接著往下說,反而停頓片刻,話鋒一轉,“如果有轉世,你要
做什麼?”
白袍微愣,似乎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生下來便是妖王,身負整個妖族。
習慣從容護著所有妖族,連眼前這團魔,也要收入羽翼。
臨了,還想著護所有人周全。
白袍笑了起來,“若真有來世,便叫我縱使什麼都不做,也被人護著吧。”
黑衣青年聽得認真,一雙漆黑的眼定定捉著他,似乎在記著些什麼。
他慎重點頭:“
好,我護著你。”
如果有來世,換我來護你。
他不放心地叮囑:“但你記著,來找我。”
話音剛落,陣法白光大作,將二人強行分開,黑衣青年被一股極大的力震入山崖,白袍則被吸入陣法之中。
最後一刻,他恍惚看到半空中黑衣青年衝他做了個口型。
——我等你。
最後身影越來越小,遠遠望去,隻一團小小的黑點。
白袍不禁想起第一次見魔的場景。
彼時魔還未化形,小小的一團魔氣在半空中橫衝直撞,他伸手,將魔氣輕鬆拎起,不想被張牙舞爪的魔狠狠咬上眼尾。
……
“妖王殿下萬歲!”
“妖王殿下萬歲!”
“妖王殿下萬歲!”
宋硯回過神,下意識抬手,摸了摸眼尾褐色的小淚痣,轉過身看向不遠處西裝挺闊的男人。--
後者也直直盯向他。
……
就在妖族舉辦登基大典之時,《靈石情緣》劇組放出了最後一則幕後花絮。
白衣少年欲從馬背上翻身下來,旁邊一個麵容冷峻的男子起身,快步走到他麵前,伸出手。
少年抓著他的手,下馬,而後揚起笑臉,眉眼彎彎地衝他笑笑。
攝影師不知出於什麼心態,鏡頭在二人緊握的兩隻手上停留了兩秒。
清塵山頂,宋硯亦是這般笑著,一步步地往前走。
所到之處,眾妖紛紛讓開一條道,弓著身,以臣服和膜拜的姿態站在道路兩邊。
道路的儘頭,立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
宋硯走向他,在距離他一米之處伸出手。
對麵男人同樣伸出手,大手一點點握住他的手,從他指縫中穿過。
十指相扣,而後,緊握。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完啦~番外更新中,大概隔日更哦~挨個啾啾!感謝在2020-03-1123:08:26~2020-03-1423:49: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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