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颯饒有興致地看著商緋雲，她確實很好奇商緋雲有什麼事情要親自找她來說。畢竟除了傅家大少夫人這個身份，如今的冷颯也並沒有任何的價值。在商緋雲這樣的人眼中，傅家大少夫人這樣的身份能讓她忌憚容讓卻不會讓她重視甚至覺得能有什麼正事需要和她商量。
商緋雲含笑看著冷颯道：“少夫人不必這樣看著我，我是真的誠心邀請少夫人的。如今傅大少有了妻子，按理傅少手下的那些產業應該也會交到少夫人手裡吧？”
冷颯微微揚眉，這事兒昨天順伯才跟她說，今天商緋雲就已經知道消息了？
這消息傳的有點快啊。
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神色，商緋雲連忙解釋，“少夫人誤會我的意思了，飛雲會沒有刺探過傅大少和少夫人的消息。”
冷颯端起桌上的酒杯，有些漫不經心地晃了晃，“那商會首是什麼意思？”
商緋雲有些無奈地苦笑，“我真的沒有惡意，傅家那樣的人家就算是到了現在有很多規矩也還是循著舊例的。所以我猜傅大少手裡的產業按規矩應該是會交給少夫人打理的。”
冷颯不置可否，“傅督軍的產業可沒有全部交給傅夫人打理。”
不僅如此，傅督軍早在十多年前就舊成立了南六省商業事務總署。無論是南六省政府的公共產業還是傅督軍自己的私產，大部分都是交給專人打理的。
傅夫人手中的是傅家的祖產，雖然這些年也陸陸續續添了不少，但是跟傅督軍龐大的基業比起來也不足為道。
商緋雲笑道：“這個麼…如今這世道，誰還能真把自己的家底都交到一個人手上？更何況恕我直言，傅夫人雖然也算是厲害，但隻怕還不足以掌控傅督軍的所有產業。”
現在這些勢力龐大的督軍們，誰會真的把所有家底都交給一個女人？
傅夫人在後宅甚至是安夏的貴婦中間或許算是一個厲害人物，但是對商緋雲這樣在江湖上廝殺過來的女人來說卻並沒有出奇的地方。商緋雲能夠混到今天，可不是因為她能逞凶鬥狠，龍薄雲洪天賜這些人有哪一個是省油的燈？
冷颯笑了笑沒有說話，對此其實她更能理解一些。
當一些東西壯大到一定的程度的時候就不再是一個人或者一家人能夠完全掌控的了。這時候公私分離就是必然的選擇，如今的南六省由傅家掌控著，但並不代表南六省就完全屬於傅家，更不代表南六省是傅家的私產。
這其中數不清的利益糾纏，傅督軍若是真的全都捏在自己手裡那才要出事。
畢竟，你吃肉也得給彆人喝湯吧？
“我還是不懂，商會首到底想要說什麼？”
商緋雲笑道：“我隻是想要跟少夫人合作而已。”商緋雲也是真的乾脆利落，並沒有打算跟冷颯兜圈子。
冷颯有些意外，“合作？”
商緋雲點點頭，“不知道少夫人對南六省的商界有多少了解？”
冷颯想了想，“倒是不太多，南六省擁有江城和洛州兩個港口，進出口貿易發達，以出口絲綢茶葉瓷器為主都是南六省自古盛產的，近些年也出口一些工業產品。”
商緋雲歎了口氣，“沒錯，不過進出口需要港口，而南六省的最大的港口在江城，其次在洛州，隻衛家和龍門就占據了這兩個港口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份額，彆人想插手也插不進去了。”
冷颯點點頭，還不隻是港口的問題，現在的遠洋貿易時間長路上也不見得安全，更不用說還需要船隊。衛家本身就是安夏首富不缺錢，不缺勢自然沒問題，龍門背後還有龍家唯獨飛雲會這些年早不如鼎盛時候，商緋雲又是個女人，做生意那些人未必把她放在眼裡。
冷颯淡然道：“我很佩服商會首的誌向，不過這種事情我恐怕幫不了你什麼。你也知道就算傅大少手裡的一些私產轉給我，也不會有多少。彆的就更不用說，商會首與其找我還不如直接去找傅鳳城。”
商緋雲有些無奈，“少夫人也不聽聽我的計劃，連考慮都不考慮就直接拒絕我麼？”
冷颯笑道：“這幾天洛州出了點事，洛州港的一些勢力隻怕會重新洗牌，我猜商會首是想要趁機分一杯羹？”
商緋雲一愣，不由得苦笑，“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少夫人。”
冷颯搖搖頭輕歎了口氣，“商會首，衛長修這個人我雖然隻見過兩麵，但是從他口中奪食隻怕不是什麼明智之舉。更何況，跟你有怨的是龍薄雲，你卻去跟衛長修結怨，這個……”
“少夫人的意思是？”
冷颯微笑，“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覺得商會首應該不喜歡龍薄雲再多一個朋友才是。”
商緋雲低頭沉默了良久，抬起頭來美麗的麵容上帶著幾分苦澀和無奈，“少夫人不知道，飛雲會如今的日子也不好過。南六省雖說經濟發達，在安夏也算是富饒的地方，但是盤子就隻有這麼大誰都想要來咬一口。不說衛家這樣的龐然大物這些年新起的工業幾乎都掌握在他們的手裡，南六省的絲綢行業自古以來就被幾大家族壟斷，茶葉瓷器這些都是傳統的老生意，也容不得外人分一杯羹。我們這些混江湖的，也就隻能做一些見不得人下九流的門路了。想要出頭，實在是不容易啊。”
冷颯望著商緋雲，好一會兒才道：“飛雲會想要洗白？”
商緋雲笑道，“不洗白難道等著將來傅家或者是彆的什麼人來清洗麼？”
現在官方是沒心思管他們這些人，畢竟整個安夏現在都還各自為政呢。但商緋雲看得長遠也心知肚明早晚有一天這局麵會改變的。一旦有一天安夏一統，也就沒有他們這些人的立足之地了。
“商會首為什麼找我？”冷颯偏著頭好奇地問道。
商緋雲笑道，“或許是因為少夫人也是女子？我覺得少夫人跟雍城彆的女人不一樣我們應該能說到一塊兒去。”
商緋雲沒有什麼女性朋友，還年少時或許還有幾個，但在她執掌飛雲會之後也都斷了聯係。
在那些養尊處優的貴婦小姐們眼中，少年時的商緋雲是跟她們一樣的千金小姐哪怕她爹是飛雲會的會首。但是一旦她自己成了會首，她就不再是她們的朋友了，而是一個避之唯恐不及的怪物。
“多謝商會首看得起我。”冷颯笑道，“洛州港的事情我大概幫不了你，我也不建議你現在就去插手這方麵的事情。至於彆的，我會考慮的。”
商緋雲挑眉，“除了不想與衛長修為敵，少夫人還有彆的理由嗎？”
冷颯道：“商會首有船隊嗎？遠洋貿易的商路，人脈，貨物進出甚至是官方通道短時間內能打點好嗎？以及，飛雲會目前能夠承受船隊出現意外的風險嗎？外貿是賺錢，但是這個世界並不安全。沒有足夠的實力貿然插足這一行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以飛雲會的家底，隻要其中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隻怕就要滿盤皆輸了。”
商緋雲有些失望，但她是成年人了年紀比冷颯還要大得多，自然也明白冷颯的擔憂都不無道理。
緋雲會如果有錢有實力她也用不著來找冷颯了，隻是想到這麼好的機會就這麼落空了又心中不甘。
冷颯看著她，“費勁心思去搶一個短時間內注定無法盈利甚至需要不斷投入的東西並沒有什麼意義。更何況，以我之見…商會首的機會並不很大。”
“怎麼說？”商緋雲微微眯眼。
冷颯含笑不語，衛長修和傅鳳城被傅鈺城插了一刀，費心把薛斌搞下去總不會是為了替他人做嫁衣的吧？
商緋雲歎了口氣知道她是真的沒有打算開口的意思了隻得作罷，“算了，原本我也隻是打算碰碰運氣，但是今天聽少夫人說了這些倒是讓我有些意外，少夫人這樣的女子若隻是留在傅家後院打點傅大少那點產業，實在是有些可惜了。不知道少夫人以後有沒有什麼打算？”
冷颯托著下巴望著商緋雲，笑道，“嗯，我還真的有點打算，就是不知道商會首有沒有興趣？”
“洗耳恭聽。”
冷颯從包裡抽出一疊滿是淩亂字跡和圖畫的紙，“我最近手裡寬裕了一點，打算建一家造車廠，不知道商會首有沒有興趣？”
商緋雲低頭一看，呼吸也不由得一窒。
倒不是因為冷颯的計劃太美好讓她驚豔到不能呼吸，而是她懷疑自己遭遇了騙子還是一個毫不走心的騙子。
眼前這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商緋雲覺得這不是什麼商業規劃而是傅家大少夫人上課的時候無聊隨手畫的。
冷颯也有點不好意思，她哪裡知道今天會遇上商緋雲啊。
“這是初稿，不用在意。總之呢，技術問題商會首絕對不用擔心，隻要技術解決了，就沒有什麼是咱們解決不了的不是嗎？”
商緋雲仔細看了看，勉強從那些亂七八糟中辨認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如果這樣說的話，少夫人應該也不需要我幫忙才對。我看您…這前期投資並不太多。傅大少不至於拿不出來這點錢吧？”
冷颯聳聳肩道，“錢當然不是問題，但是這不是一個廠子的問題啊。”
“嗯？”商緋雲顯然很有興趣，冷颯道：“造車也算是個比較複雜的產業了，哪怕是自行車也不是一個單獨的工廠就能夠獨立完成的。需要上下遊很多環節配合。我知道南六省也有幾家廠子，但我個人並不太欣賞去北方采購鋼材，加工配件，去西南甚至國外購買發動機，橡膠或者輪胎這樣的程序。”
特彆是在現在這個交通不算發達的時代，每個環節弄一個來回要是運輸途中再遇到點什麼事兒黃花菜都要涼了。
商緋雲心中一動，雙目緊緊盯著冷颯，“少夫人的意思是？”
冷颯眨了眨眼睛，“要玩就玩把大的，咱們弄個全產業鏈如何？”然後認真的解釋了一下全產業鏈的運作以及優缺點，最大的缺點就是…錢，需要巨額投資目前收益不明。
商緋雲垂眸思索了好一會兒，“少夫人這些…跟傅大少和傅督軍說過麼？”
冷颯聳聳肩道：“想誰都能想，能不能做到卻不一定。我總不能拿一堆空想去說動督軍吧？這個…千裡之行，始於足下嘛，咱們先從小處做起。”
“……”所以您就拿這些來忽悠我？
“少夫人就不怕我將這些泄露給彆人？”商緋雲道。
冷颯聳聳肩，“說不說有什麼區彆？就算人人都知道也未必有人願意去做啊，大家都很忙的。”
宏觀規劃很美好，具體實施起來就很坑爹了。
現在整個安夏看起來風平浪靜，但暗地裡那些手握兵權的督軍們在想什麼大家心裡也都有數。隻是都沒有必勝的把握，京城的內閣勉強也還算占著名聲言順的名頭。
於是大家都暗搓搓地憋著看誰先出招或者誰先犯錯罷了。經濟是要發展，但大頭的資金流向什麼方向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畢竟你這邊耗空了所有資源搞經濟，回頭被人一鍋端了尷不尷尬？
所以目前隻能是民間自己做，而不是靠官方搞個什麼十年八年的長遠規劃和大筆投資。
世事無常，十年八年後這塊地姓不姓傅都還不好說呢。
商緋雲點點頭，“少夫人的意思我懂了，我會好好考慮的。”
冷颯朝她舉杯，“那麼，希望能有機會與商會首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