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在另一邊監視的人突然道,“報告,有一輛車過來了。”
這個時候在交火正中心還有人敢開著車出門,顯然不是尋常人。
傅鳳城和張靜之走過去,透過窗戶的縫隙往下看,張靜之心中一怔,低聲道,“是…張家的車。”
傅鳳城微微眯眼,“是張佐還是你父親?”
張靜之盯著那車子看了好一會兒,眼見車子越來越近,才沉聲道,“是我父親,傅兄……”不等他說什麼,傅鳳城已經吩咐道,“路過的,不用管放他過去。”
張徽之頓時鬆了口氣,“謝謝。”
傅鳳城淡然道,“不用謝,張少覺得張相這個時候出門是為了什麼?”
張靜之搖頭,他也不知道父親明明已經打定主意不管這場風波了,這個時候突然出門到底是為了什麼?
傅鳳城轉身往樓下走去,淡淡道,“或許張相改變了主意。”
張靜之搖了搖頭,他父親看著斯文儒雅,但實際上一旦打定了主意很少有人能夠勸得動他。
對於張佐這個弟弟,他父親因為覺得對方救過自己的命又因此身體不好連帶著一輩子都毀了,又答應了祖父要照顧弟弟,總覺得自己對張佐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隻是這些年他忙著自己的事業根本沒怎麼關注過張佐才導致對方走到現在這一步。心中充滿了懊悔和愧疚,再加上這件事幾乎是無法轉圜的,所以父親才會讓他和徽之離開自己留下善後。
張靜之不知道父親和張佐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但以他個人的角度看父親對二叔一家其實已經很上心了。
徽之是女孩子,從小又沒有母親父親難免多關注一些,但張靜之自己從小到大父親除了偶爾關心他的學業基本就沒有彆的了。
在張靜之少年時的記憶中,父親不是在忙就是在去忙的路上。偶爾空閒下來也要先問二叔怎麼樣,幾個堂弟妹怎麼樣,然後才會問他的功課怎麼樣。張靜之甚至都懷疑,張佐早早地自己搬出去住就是覺得父親關注他太多了不方便行事。
對此張靜之曾經有過失落,卻沒什麼不滿的。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祖父過世之後偌大的張家都是父親一個人在支撐,他總不能讓他把自己劈成幾瓣兒吧?
這一次也是一樣,他不讚同父親的想法,但他還是會尊重他的決定。
張靜之的猜測其實並不完全正確,那車裡麵確實是張弼,但也同時還坐著張佐。
張佐此時的臉色十分難看,目光在張弼的臉上逡巡中隱約透著幾分陰鬱。
張弼並不理會他,隻是平靜地坐靠著椅背閉目休息。不遠處的槍炮聲似乎暫時停歇了下來,整條大街上有濃濃的硝煙味卻顯得格外空曠寂靜。
“這種時候還坐著車往外跑,你就不怕被人一炮送上天?”張佐嘲諷地聲音在車裡響起。
張弼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神色平淡地道,“那你跟出來做什麼?”
張佐冷笑道,“我自然要看看你跟姓任的想要合謀什麼。”
張弼道,“他不是你的合作者麼?你不信任他?”
張佐道,“這年頭連親兄弟都信不過,何況是外人?”
張弼沉默了片刻,點頭道,“你說得對。”
“你!”張佐冷冷地盯著張弼,一時有些拿不定他是不是在嘲諷自己。
任南硯所在的地方距離首相官邸並不遠,後麵一路上兄弟倆都沒有再說話了。
到了地方被人迎了進去,任南硯還在與人議事張弼隻得坐在大廳裡喝著茶等著。
張佐就沒有這麼好的耐性了,直接就往後麵去了。任南硯的人顯然也認識他,並沒有阻攔任由他進去,見狀張弼也沒有說什麼隻是坐著喝茶。
任南硯很快就跟著張佐一起出來了,麵帶歉意笑道,“讓張相久等了。”
張弼放下茶杯道:“任老客氣了,是我打擾了。”
任南硯在主位上坐了下來,打量著張弼沒有說話。
張弼也不著急,依然平靜地坐在一邊任由他打量。
張弼這樣的人自然不會讓人看出他在想什麼,於是任南硯也果斷放棄了,開口道,“剛剛接到張相的電話,讓任某實在有些吃驚,若有怠慢的地方還請張相不要放在心上。”
說是張弼幫助他們軟禁了內閣成員其實不太準確,事實上是他們算計了張弼。張弼如果不配合他自己原本也在被軟禁的人之中,隻不過當時張弼很乾脆地就跟他們走了。被扣留在議政大廈裡的內閣成員肯定覺得張弼跟他們是一夥兒的。但事實上,他們並沒有人會真的將張弼當成自己人。
張弼冷聲道,“我不能讓張家毀在我手裡。”
任南硯垂眸思索著,這個理由聽起來似乎很合理,“哦?怎麼說?”
張弼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任老真的認為你們能夠順利奪權?”
任南硯道,“既然張相不看好我們又何必來這一趟?我聽說,令郎現在可是跟傅家那位大少在一塊兒。”
張弼沉靜地抬手敲了敲扶手,道:“這就是我要提的第一個條件,無論靜之做了什麼,任老事後都不得追究。”
任南硯笑道,“令公子的本事可是不小,給我們惹得麻煩也不少,我怎麼知道張相的合作能夠對得起這個價碼?”
張弼道,“隻要我肯表態支持你,任老應該知道這就足以抵消靜之給你帶來的任何麻煩。另外,我可以幫你說服段玉麟和陸觀,議政大廈那些人,你是能殺了他們還是能永遠關著他們?”
任南硯盯著張弼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張弼道,“讓我見段玉麟一麵。”
“然後?”任南硯揚眉道。
張弼道,“我保證今天之內讓他改變主意,當然了…任老這邊,恐怕也得給出一點利益。”
任南硯道:“這是自然。”
任南硯一把年紀了又不是天真的孩子,自然知道利益交換的道理。如果張弼真的光憑一張嘴什麼都不用就能讓段玉麟改變主意,他才要懷疑呢。
思索了一下,任南硯道,“張相現在就可以去見段玉麟,希望張相不會讓我失望,否則……”
張弼道,“否則如何?”
任南硯笑道,“張相剛才說的沒錯,我確實既不能殺掉那些人也不能一直關著他們。但那是指一般情況下,如果我自己都過不去這一關了,他們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係?”
張弼道:“事情還沒到這個份上,任老倒也不必如此詛咒自己。”
任南硯眼眸微沉,提聲道,“來人,護送張相去見段部長。張相,天黑之前我要看到進展。”
“自然。”張弼也不囉嗦,起身跟著人往外走去。
張佐沒有跟著去,等張弼離開才看向任南硯問道,“你覺得他可信麼?”
任南硯笑道,“可不可信又如何?你那個侄女找到了麼?”
張佐眉頭一皺,有些煩躁地道,“那丫頭平時看著傻乎乎的,這時候倒是鬼精!派去跟著她的人將人跟丟了,到現在還沒找到人影。”
任南硯輕笑了一聲,似乎對此並不意外。
張佐卻從中讀到了嘲諷的味道,陰沉著臉道,“你不用擔心,那丫頭絕對跑不出京城,很快就會找到她的。不過我可提醒你你最好小心一些張弼,這個人冷酷無情慣了,就算你抓到他女兒也未必就能控製住他。”
任南硯搖搖頭但笑不語。
張弼要是真的冷酷無情,你早就死得連渣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