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佩聞言加快了刷牙的速度,很快涑口隨便抹了把臉,將頭發編成辮子整理好衣裳便出門了。
林佩拿了信從大隊部回來時,江家人已經到了,江老師看見她笑道:“你對象寄信回來了?”她進門就問起林佩,聽說她去大隊部拿信便笑著問。
“嗯。”林佩應了聲,進屋打招呼。
江老師話說得並不誇張,男孩子相貌並不差,個子並不是很高,估摸著一米六八左右,看著挺老實靦腆。今天隻他一個人來,話基本是江老師在說,方翠蘭對他挺滿意,但林杏花臉色不大好。
她對這門親事本來就不大上心,平時去學校還會描個眉毛,今天卻素著一張臉,坐那裡也沒平時的嘴甜,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坐了大概十來分鐘,方翠蘭讓林杏花跟人出去走走,林杏花板著臉應聲出門了。
方翠蘭看她情緒不高,臉色微沉,但麵對江老師時仍是笑著:“杏花身上來了,早上起來就說身體不大舒服。”
林二柱上班去了,屋裡隻有他們幾個女人,說這些話倒沒什麼,江老師理解說道:“我身上來也總覺得難受。”
因為方翠蘭圓場,林杏花他們出去十來分鐘就轉回來,江老師也沒多想,讓她好生休息後就離開了。江家人一走,林杏花就發脾氣說:“娘,你看看他,半天悶不出一個字,個子矮得我穿雙鞋就能趕上!誰要嫁誰嫁,反正我不嫁。”
方翠蘭也火了:“他個子不高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咋又嫌七嫌八?”
林佩心裡還惦記著信,懶得聽她們爭吵,起身說:“我先回屋了。”
方翠蘭應了聲,林佩在林杏花的爭辯聲中走進屋裡,坐在書桌前撕開信封。鄭旭東平時話不多,信封卻鼓鼓囊囊的,林佩挺好奇他寫了什麼,但撕開信封後卻怔了一下。
裡麵信紙隻寫了一張,卻放了一枚發卡,一片手帕。發卡是黑色的,上麵鑲了珠子,看起來雖然漂亮,放到三十年後卻是地攤貨。但這是八十年代,這樣一枚發卡肯定不便宜。另外手帕也是好料子,摸起來十分柔軟,看刺繡應該是手工的。
林佩將東西放到一旁,展開信件。
鄭旭東字寫得很好,遒勁有力,筆畫轉折行雲流水。怕林佩看不懂,他將字寫得工工整整,用簡潔的話語說清楚他回到部隊後的情況,其中提到他已經提交結婚申請,現在隻等程序審批。
在信件最後,他說起一起寄回來的兩樣東西,是他回去時去了一趟省城的百貨商店,湊巧看見覺得很少和她,便買回來寄給她。
想到他出門在外還記著給她買東西,林佩微微一笑,從抽屜裡拿出一疊信紙,提筆寫信。隻是剛寫完旭東二字,門就被從外麵推開,林杏花衝進來嚷道:“你告訴江老師,這門親事我不答應!”
“佩佩你彆管她,誰家閨女嫁人不是爹娘做主?還反了你了!”方翠蘭的聲音從堂屋傳來,“再說江家那孩子除了矮點,哪配不上你了?”
“就他那樣,圓餅臉蒜頭鼻,哪配得上我?你看中你嫁去,反正我不嫁。”林杏花扭頭大聲說道,後麵一句話卻是衝著林佩說的。
林佩將鄭旭東寄回來的東西收起來放進抽屜裡,抬頭說道:“你不樂意嫁就算了,誰還能逼你不成?”
方翠蘭聽見林佩的話,忙走過來扯了下林杏花的胳膊說:“杏花年紀小不知事,鬨不清楚啥樣的人好,佩佩你先彆忙著回複江家,我再勸勸她啊。”說著就要扯林杏花走,卻被她用力甩開手。
“我咋不知道啥樣的人好?”林杏花睨著林佩,她算是想明白了,林佩根本不會為她打算。她跟江老師是同事,能不知道她侄子啥模樣?就這樣一人還好意思介紹給她,自己卻跟張老師勾勾搭搭,簡直不知羞恥!
林杏花心裡越想越火大,說話也沒了顧忌:“我看有些人就是自己嫁的人不好也想彆個嫁不好,介紹的都啥人啊!嗯嗯啊啊話都說不利索,我都不樂意搭理他。”
聽她指桑罵槐,林佩簡直氣笑了:“我嫁不好,你倒說說我怎麼嫁得不好?”
“鄭旭東不行這事……”
林杏花突然領悟過來,聲音戛然而止,但方翠蘭已經聽見了:“旭東?旭東有啥事?他哪裡……”方翠蘭突然領悟林杏花話裡的意思,瞳孔瞬間緊縮,罵道,“你這是啥子話?誰告訴你的?”
雖然這麼罵,但方翠蘭心裡生出一絲恐慌。
無風不起浪,林杏花雖然混了點,但很少撒謊,要不是聽說了啥,她怎麼會突然提這個?如果這事是真的……方翠蘭腿腳一軟,身體靠著牆壁支撐,喃喃自語道,“這不可能!這咋可能呢?”
林杏花本來有點慫,可看著林佩帶著譏諷的眼神,心一橫說:“是林桃花自己說的,鄭旭東根本不行,所以當初她家裡人來接,所以她才拍怕屁股就走了。”
兩家親事已經定下,就算這會方翠蘭知道鄭旭東有問題也晚了,畢竟黃過一次親事,再來一次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退一萬步說,就算親事真黃了,有這樣經曆的林佩還能嫁到什麼好人家?
林佩不讓她好過,自己也彆想過好日子!
方翠蘭整個人如被雷擊,在林佩上前扶住她時握住閨女的手,流著淚說:“娘對不起你啊!”如果林杏花說是彆人說的,她可能還會罵回去,可林桃花卻是跟鄭旭東定過親的,說不定……說不定她走之前真發生了啥他們不知道的事。
“娘,您仔細想想,林桃花和鄭旭東相親的經過,他們隻見過三次,她會知道鄭旭東身體如何?”林佩不管林杏花臉上的得意,扶著方翠蘭進屋坐在床上,安撫說道,“再說了,當初鄭家的親事是她上趕著的,如果鄭旭東有問題,您覺得以她的性格會願意嫁給鄭旭東?”
林桃花重生寫信那些事,林家人並不知道,林佩也沒打算告訴他們,因此這麼勸說。方翠蘭經她點撥,順著她的思路回過神來。林桃花從小要強,跟人比吃的穿的,如果是她知道鄭旭東有問題,隻怕早就鬨了起來,都不會等到那家來人。
林杏花聽著也醒悟過來,但她很快搖頭,要是鄭旭東沒問題,林桃花乾啥要說那些話?便開口說道:“這話是桃花親口說的,你們要是不信,問紅秀姐也成。”
“紅秀?關她啥事?”方翠蘭猛地抬頭看過去。
方翠蘭眼神淩厲,好像要吃人一樣,林杏花嚇了一跳,老實把自己當初聽到的話都說了出來。最後,林杏花總結說道:“我看她就是為這事記恨我,見不得我嫁到好人家。”
方翠蘭氣急了,衝過去一巴掌甩在林杏花臉上,用力捶打著她:“我咋會有你這麼狠毒的女兒!那是你姐姐啊,你咋能、咋能看著她跳進火坑?”
她知道林佩回來後,姐妹倆一直有摩擦,但林桃花林杏花十幾年都是這麼過來的,村裡也不是家家戶戶兄弟姐妹和和氣氣的,所以大多數時候她都得過且過。可她沒想到,原來兩個閨女已經到了這種,恨不得對方一輩子不得安寧的程度!
聽著林杏花那些洋洋得意的話,方翠蘭心裡陣陣發寒,她用力捶打著這個自小疼愛的閨女,打得她抱頭鼠竄,大聲求饒:“娘、娘你彆打了!”
直到方翠蘭打累了,林佩才上前扶起力竭的方翠蘭勸道:“娘您彆氣了,那些話雖然是林桃花說的,卻未必能作數。您可以再想想,當初他們談親事,林桃花和旭東單獨相處過多久時間?”
方翠蘭打得累了,坐在床邊喘氣,也將思緒從林杏花身上拉到鄭旭東這件事來,慢慢陷入回憶裡。
去年鄭旭東回來是有事要辦,在家呆的時間並不久,兩人的確隻見過三兩次,一次對象、一次定親、一次是鄭旭東上門送節。三次都在她的眼皮底下,兩人單獨相處不超過半個小時……方翠蘭的心漸漸定下,卻仍想不通:“桃花為啥要這麼說?”
她都要走了,敗壞鄭旭東的名聲對她來說有啥好處?
“或許是想讓自己走得更問心無愧,又或許是想讓某些人聽見。”林佩餘光看見坐在地上的林杏花一臉茫然,雲淡風輕說道,“您想想當初林桃花跟鄭家定親,杏花有沒有說過什麼?”
林桃花和林杏花年齡隻差了一歲,兩個人都是不讓人的性子,從小爭搶到大。當初林桃花跟鄭旭東定親,村裡人提起來都說她命好,林杏花聽到就起了心思,的確做過一些出格的事。
這些事方翠蘭不清楚,但林杏花自己卻是知道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起來。
看她神色,方翠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遲疑問:“你是說?”
林佩唇角翹起,語氣諷刺:“鄭家這門親事,是林桃花留給我的,她不想彆人橫插一手,所以說了那些話。她的確很了解杏花,知道杏花嘴上姐姐姐姐叫得親熱,實際上心裡根本沒把我當成姐姐,所以當她知道前麵可能是火坑,卻從沒想過要拉我一把,甚至想早點把我踹進去。”
對林桃花來說,鄭旭東跟誰在一起都行,唯獨不能是林杏花。她們爭來搶去幾十年,林桃花深知林杏花品性,所以設計了離開前的那段對話。而林杏花對此深信不疑,因此這半年來跳來跳去,卻從沒動過搶鄭旭東的心思。
可以說,林杏花被林桃花玩弄在鼓掌中。
林杏花不斷搖頭,不敢相信:“不可能,這不可能!”
“江家這門親事就算了吧,以後她的親事我也懶得過問,你們自己拿主意就好。”林佩做傷心狀,向方翠蘭表明態度——從今往後,林杏花休想靠她一分。
方翠蘭也為林杏花的態度齒寒,對林佩的話沒有半點意見,點頭說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