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衝出來對著周連長又打又踹,陳紅蓮在旁邊拉架:“哎呦弟妹你有話好好說,哭啥啊!”
楊主任也在一邊,對周連長說:“是啊,有話好好說,你們夫妻這麼多年,說離婚就離婚也太……而且你們還有個孩子呐。”
陳秀芳大聲嚷道:“姓周的我跟了你五六年,你現在說你要跟我離婚?我告訴你,你想都彆想!我不離婚,死都不離婚!”
周連長抹了把臉,正要說話,可走廊裡站著的小姑娘哇地嚎啕大哭。周連長過去將閨女抱起來,輕聲哄著,陳秀芳卻還在罵:“我就知道,你在外麵肯定變心了,那個女人是誰,你告訴我她是誰?”
她說著又衝過去,拽住周連長的軍裝,又拉又拽。妞妞被弄得不舒服,剛停止的哭泣又大了起來,周連長說了幾聲夠了,但陳秀芳變本加厲,他便伸手一推。
陳秀芳沒有防備,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愣了愣,突然叫嚷起來:“你推我!你竟然推我,你不記得你當初咋跟我說的,你說會一輩子對我好!結果呢,這才幾年啊,你居然推我!”
“夠了!”周連長低聲吼道,“當初對象我是說過會對你好,我也努力去做了。可是你呢,這幾年來,你每回給我寫信都是要錢,我把工資都給你了,隻想讓你和咱閨女吃好穿好,結果呢?這些錢全花在了你爹你娘你弟身上。”
“他們是我爹娘啊。”陳秀芳說,“他們日子過不下去了,找我借錢我有什麼法子?”
“借錢?”周連長笑了聲,“那是借嗎?他們有還過嗎?”
陳秀芳囁嚅說:“以後有錢不就還了。”
陳紅蓮聽不下去了:“弟妹這就是你不對了,老話都說了,救急不救窮,你爹娘回回找你要錢你回回都給,他們肯定吃定你了撒,這錢你還想拿回來?做夢。”
“我想著你在家裡,你爹娘挨得近,常常來找你你沒辦法,所以把你接到部隊來,結果呢?他們一寫信你就寄錢回去,鬨得妞妞住院都沒錢,還是我找戰友借的錢。”周連長繼續說道,“我想著你管不住錢,就放我手裡拿著,結果昨晚我一回來你就衝我發脾氣,怪我沒把工資給你。”
“這也就算了,我皮糙肉厚,挨頓揍也沒啥,可咱當爹娘的再怎麼鬨也不該牽扯到孩子,我剛才一回來,就看到妞妞坐在地上哭,一問才知道她一天沒吃飯。”周連長深吸一口氣說,“我是真累了,不想跟你再過下去了。”
陳秀芳嘴唇動了動,可說不出來辯白的話,隻問:“那是我爹娘,他們日子過不下去,難道我看著他們去死嗎?”
吵鬨這一陣,院子裡裡外外都站滿了人,聽見這話好些人忍不住了:
“你爹娘難道沒手沒腳?彆人種地都能養活一家子,就他們不行?”
“你養你爹娘就算了,你弟算咋個回事?憑啥也要你養?”
……
這場鬨劇最後以周連長抱著閨女離開收場,陳秀芳在院子裡坐了許久,哭了停停了哭。
沈文麗心有不忍,歎氣說:“她這又是何必呢?”
“那得問她自己了,我就鬨不明白這種人,把自個日子過好不比啥都重要?可她倒好,怕她爹娘日子過不下去,我看她爹娘拿了錢都在心裡偷笑吧,養這麼個傻閨女!”陳紅蓮嗤笑說。
沈文麗皺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又不認識她爹娘,怎麼知道她爹娘怎麼想的?”
“我是認識她爹娘,可我知道當爹娘的要是真心疼閨女,就不會把閨女逼成這樣。一般人家節省點,一個月十幾塊也能過,再吃好一點,一個月三十夠了吧?周連長一家都不是大手大腳的,那陳秀芳,我看她還成天喝粥吃饃饃。”
陳紅蓮掰著手指頭算賬,“周連長工資津貼加起來,一個月少說有一百,陳秀芳每個月給她娘家寄三十,自己花三十,那一個月還能剩下四十塊呢?一年下來總能攢點錢,再怎麼也不至於閨女住院連醫藥費都拿不出來。”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林佩接口說道,“她一個月不止寄回去三十。”
“啥樣心疼閨女的爹娘,每個月能沒有負擔地拿走閨女這麼多錢?再說聽他們的意思,她娘家還有個弟弟,我猜啊,她恐怕不止養爹娘,連弟弟都一起養了。”陳紅蓮說完還忍不住刺沈文麗一句,“你是命太好,投生到了好人家,爹娘都疼你,不知道農村姑娘都過的什麼日子。”
沈文麗又不傻,聽她這長篇大論一通,當然知道陳秀芳爹娘的狠心。隻是聽不慣陳紅蓮這話,說道:“什麼日子?你現在不也好好的?”
“那是我拎得清,不然早被我爹娘賣了換我弟的彩禮。”陳紅蓮不耐煩跟沈文麗多說,起身走了。
沈文麗氣道:“你看看她,什麼狗脾氣。”
“她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林佩歎氣說。
“可再怎麼樣,也不至於鬨到離婚的地步,”沈文麗歎了口氣,“她一個女人家離了婚,以後怎麼辦?”
“也沒什麼不能過的。”林佩語氣淡淡。
沈文麗聞言看了林佩一眼:“可……”這時候離婚是非常稀奇的事,就算是城市裡長大的她,也從未見過離婚夫妻。所以她覺得陳秀芳雖然有不對,但再怎麼樣也不至於鬨到離婚的程度。
但林佩卻覺得這一切的都是陳秀芳自己作出來的,她把娘家看得比自己家更重,就要自己承受苦果。
沈文麗歎了口氣:“好吧。”
過後沈文麗說起林佩的反應,覺得她太冷淡甚至冷酷了,丁亞明輕哼說:“你才知道,旭東這媳婦,心硬著呢。”
外人隻說林佩心軟,但他卻覺得她外軟內硬,旭東可降不住她。
想到這裡丁亞明抱住自家媳婦,親香兩口說:“還是媳婦你好。”
沈文麗覺得他說林佩太過,但被這麼一打斷也顧不上了,嗤笑說:“你現在知道我好了?”
兩人親近起來。
……
隔壁卻很安靜,林佩和鄭旭東沒有多討論周家的事。
對陳秀芳,林佩實在生不出來同情,她是真心覺得落到這地步是她自己作的。她和周連長結婚五六年,周連長也不是沒給過她機會,可她從沒有過反省,隻是一味索取貼補娘家人。
林佩實在不想為陳秀芳浪費太多情緒,便拿出一本童話書讓鄭旭東念。
鄭旭東拿過童話書翻了翻,挑眉問:“這是?”
“安徒生童話。”林佩指著封麵上的字說。
“我知道,你想聽童話?”鄭旭東不確定問。
“這是胎教,現在城裡人都是很注重胎教的,從懷孕就開始給孩子講故事,還有人專門去報胎教班呢。”林佩說的其實是她前世的同事,懷孕後報了個胎教班,不但自己上課,還帶著老公去。
八十年代雖然有胎教,但還沒有形成規模,更彆提他們這偏僻城鎮,也就醫生知道點。上不成胎教班也看不了胎教片,林佩退而求其次,心想那就讀讀童話吧。
這段時間她晚上都會讀完一篇童話再睡,隻是昨天她太困,一時間忘記了。今天鄭旭東在家住,任務自然交到了他手上。
林佩解釋一通什麼是胎教後,總結說:“這叫贏在起跑線上。”
林佩說得好像很有道理,但鄭旭東總疑心她是不是自己想聽童話故事了,所以找個理由忽悠他,挑眉問:“真的?”
“當然,我這都是為了咱們孩子啊。”林佩拉過鄭旭東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一臉語重心長說。
鄭旭東心想,成吧。
不管是為了孩子,還是為了媳婦,念吧。
他靠坐在床頭,翻開童話書問:“你讀到哪一篇了?”
林佩在鄭旭東懷裡找了個位置,眯著眼睛說:“《美人魚》。”
鄭旭東翻開童話書,再一次挑了挑眉,沒看幾篇啊。林佩沒聽見聲音,推了推他的手臂催促:“快點呀。”
鄭旭東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聲音念:“遙遠的海麵上,海水像美麗的矢車菊一樣藍……”
“等等,念童話的時候你得帶點感情,”林佩挑剔說,然後自己念了一句做示範,“這樣念才行,加油哦!”
她握住拳頭,非常矯揉造作地給鄭旭東打氣。
鄭旭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