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神爺(1 / 2)

出了火車站,林佩叫了輛人力車直接去車站。

漁北的風可比漁陽冷多了,陳桂花拉起圍巾說:“一下車我就覺得這天比咱們老家冷好多,還有這風也是,跟刀子似的。”

“漁北是胡省最北邊了。”林佩說道。

“那倒是,我前幾年來就覺得奇怪,咱們老家都吃粉啊飯啊,他們就不,愛吃麵。”陳桂花說,“還都不是細麵,就愛吃那種寬的手擀麵。”

漁北本地人的確如此,像沈文麗就是吃麵條長大的,現在也愛吃麵條,家裡常備麵粉。

林佩笑著說:“每個地方風俗不一樣,就是咱們縣城,不同地方風俗不也有不一樣的嘛?”

陳桂花琢磨說:“這倒是。”

火車站離汽車站不遠,人力車十來分鐘就到了,兩人到得巧,汽車剛要發車,兩人攔住車趕忙上去。上去後坐下來陳桂花就說:“我先前就跟旭東說了,不用你們來接,前幾年我來過他們部隊一次,路都記著呢!那孩子就是不聽,還特意讓你過來。”

“旭東也是不放心,我在家也沒事,也想早點見到您嘛。”

雖然抱怨著,但陳桂花聽林佩這話也覺得心裡熨帖。該怎麼走她是記得,可真要讓孤零零去部隊,心裡沒點想法是不可能的,感歎說道:“你是好孩子。”

這話是真心的。

自從做起生意,陳桂花在家威信比以前高多了,說一不二的,就是鄭旭南當著大隊乾部,在她麵前也是伏低做小。更彆提兩個兒媳婦,不誇張地說,隻要她願意,讓她們給她倒洗腳水她們都樂意。

但越是如此,陳桂花越覺得心寒。

過去林翠芬和李紅雖然不敢對她頤指氣使,但基本是叫了才會動,不然她做飯洗碗她們能在旁邊乾看著,萬萬沒有現在的殷勤。這其中的區彆是什麼?不用彆人說陳桂花也清楚,無外乎是她手裡有錢,名下有店。

她們爭相討好她不是因為敬著她,認識想從她手裡掏錢,甚至想要她的店。

相對的卻是三兒子夫妻雖然在外地,卻回回寫信都要關心她的身體,有什麼好吃的記得給她寄一份,逢年過節總要寄錢回來。

林佩隨軍前她看林佩三分好,如今已經成了七分,再聽她說的這話,就成了九分。

……

林佩早上出門,到家卻已經是六七點鐘。

外麵天已經全黑了,廣場上沒什麼人,走在路上隻兩邊屋子泄出來微弱光亮。不過陳桂花眼神好,這點亮光足夠讓她看清馬路和兩邊屋子,一路走一路感問:“這一排住幾戶人家?”

“一排住四戶,但不一定都有人住。”林佩回答說道。

“那不是挺擠的,我看屋子也不大。”陳桂花問,老家沒房的都能跟村裡申請宅基地,一般是按照人頭分,蓋棟帶前後院的屋子沒問題。可這裡一排排看過去,要住四戶人家就憋悶了。

“都是兩房一廳的結構,”林佩看陳桂花麵露疑惑,解釋說,“就是兩間屋帶一個堂屋,裡麵有廚房和浴室,但要上廁所就要去外邊。”

陳桂花聞言點頭,兩房還行,這裡就旭東夫妻倆,夠住了。想到這裡陳桂花頓了頓,壓低聲音問:“你家那保姆過年回家嗎?”

陳桂花想她在這段時間,旭東兩口子也不必請什麼保姆,乾脆讓人回去過年,說出來好聽也能省點錢,隻是林佩的回答有點出乎她的意料:“不回。”

陳桂花愣了愣,就看見林佩停住腳步,心裡有點疑惑問:“咋了?”

“李姐她男人很早就沒了,她婆家對她不大好,她沒辦法才帶著閨女跑出來。等到了家裡,您彆問她回老家的事。”林佩怕陳桂花不清楚情況跟李三妹隨便聊,戳了她的傷口。

陳桂花哦了聲,沒料到你林佩請的保姆有這樣的經曆。

但想想又覺得正常,要不是在老家實在過不下去,誰願意跑到城裡來給人當保姆?緊接著又想起自己,她男人死的時候鄭玉華和鄭旭南年紀都不算小了,還有鄭旭東她三叔幫襯著,日子都過得十分艱難,那保姆就一個閨女,也難怪熬不下去。

陳桂花說:“成,我不提這些事。”

說話間兩人進了院子,周家大門緊閉,陳秀芳這幾個月非常安靜,晚上總是早早就睡了。再往裡陳紅蓮家大門開著,陳紅蓮坐在客廳裡跟人說話,三兩句又引到頭發上:“我當時一眼就看中了這個發型,理發師還誇我眼光好來著。”

和陳紅蓮說話的人背對著窗戶,林佩沒認出來是誰。而白楊和綠丫則圍著飯桌坐著寫作業,兄妹倆是作業困難戶,白天到處瘋玩,到晚上才被陳紅蓮壓著趕作業。

丁家有隱約的音樂傳出來,應該是沈文麗在聽磁帶。

陳桂花聽見聲音問:“是誰在唱歌?”

“他們家在放磁帶。”林佩指了指丁家說,提著東西進門。

李三妹聽見聲音從主屋出來,臉上堆起笑容說道:“老太太來了?東西我來拿吧。”說著幫忙把那兩個編織袋提進來的。

林佩指著李三妹說:“這是李三妹。”又指了指從屋裡出來的王麗麗說,“這是李姐閨女,叫王麗麗,現在讀四年級,上學期期末考試她還考了第一呢。”

聽到這話陳桂花看王麗麗母女的眼神溫和許多,就是他們老家,也有那種日子還過得下去,卻不肯讓閨女讀書的人家。李三妹日子那麼困難,能堅持讓閨女讀書這點就很難得,而王麗麗成績好,考年級第一就更難得了。

王麗麗看著陳桂花,不知道該怎麼叫人。

陳桂花笑道:“叫我奶就成。”

王麗麗看一眼李三妹,見她點頭便細聲細氣叫了聲:“奶。”

介紹完,林佩邊往屋裡走邊問孩子這一天的情況,李三妹一一回答說:“中午姐姐哭了會,喂了奶就好了,下午姐姐和弟弟都換過尿布,喝完奶玩了會就一直睡到現在。”

陳桂花進屋後一眼看到床上睡得正香的兩個孩子,他們身上裹著紅色包被,隻露出腦袋在外麵,頭上還戴著虎頭帽。

雖然從信裡知道兩個孩子是雙胞胎,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但真正看到陳桂花還是驚了。但驚過又覺得心都要化了,兩個小家夥五官像極了鄭旭東小時候,都生得白白胖胖的,跟送子觀音懷裡抱著的的小娃娃一樣。

陳桂花坐在床邊,輕聲問:“哪個是姐姐哪個是弟弟?”

“左邊的是姐姐,右邊的是弟弟。”林佩將姐姐抱起來,輕輕地搖晃著。

陳桂花便也抱起弟弟,仔細端詳著他的臉,笑道:“這孩子真像旭東小時候,眉毛鼻子幾乎一個樣。”說著又去看姐姐,“姐弟倆都像爸爸,他們三個小時候跟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

林佩覺得陳桂花這是奶奶眼,明明兩個小家夥眼睛和嘴唇都像她,怎麼可能跟鄭旭東一模一樣。

但林佩很能體諒陳桂花,沒拆穿她的話。

陳桂花抱著孩子舍不得放下來,在屋裡轉著,同時問林佩兩個孩子的事,聽說兩個孩子是母奶輔以奶粉喝,陳桂花說:“這倆小家夥可比他們爹有福氣多了,旭東生的時候我沒什麼奶,他都是喝米糊長大的,就這樣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所以旭東打小個子就矮。”

林佩聽著覺得不大對,說:“旭東現在挺高的啊。”

“那是他當兵後竄起來的,去當兵前他才一米六多點,同齡的男孩子沒幾個像他這麼矮的。要不都說部隊好,吃得飽能長高?”陳桂花笑嗬嗬說道。

鄭旭東從來沒跟林佩提過這一茬,以至於林佩有點發懵,實在想象不到十五六歲一米六多點的鄭旭東是什麼樣的。

陳桂花走到梳妝台旁,看到上麵的袋裝奶粉,單手抱著孫子拿起來問:“喝的就是這個牛奶?多少錢一袋?”

他們鎮上也有沒奶喂孩子奶粉的,價錢都不算貴,兩三塊就能買一袋。不過林佩給孩子吃的奶粉包裝陳桂花沒見過,心裡有些不大放心。結果林佩一說價格她就驚了:“就這麼一袋奶粉要七八塊?這也太貴了。”

“價錢是貴點,但主要是要吃得放心,所以選的是大品牌,價格就要高點,”林佩說著指了指隔壁,“他們家孩子半歲多,也是吃這個奶粉。”

聽了林佩解釋,陳桂花安靜下來,覺得林佩說的也有道理,畢竟關係到孩子,有錢當然要選好點的奶粉。雖然如此,但陳桂花想起來仍覺得心驚肉跳,小孩子容易餓,一天總要吃幾次奶,就算是輔食,一個月奶粉開銷也不會少。

陳桂花抱著孫子感慨:“你看看你,才剛多大就這麼能花錢。”

林佩說:“現在孩子小,隻能吃奶所以開銷要大一點,等他們長到一歲,能喝粥吃輔食了,開銷會慢慢小起來,我和旭東也隻有這兩個孩子,總要儘自己所能給他們最好的。”

這倒也是,他們那時候領導喊的都是“人多力量大”,現在卻要弄啥子少生優生。前些年還好,管得不算嚴,這兩年就不一樣了,頭胎是閨女還能生兩個,頭胎是兒子就不能再生了,超生要交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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