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裡陰暗潮濕, 散發著難聞的黴味兒。不大的地方擠滿了人,或靠著山壁坐著,或者躺在地上, 每個人臉上都是麻木和沉沉死氣。
榮歲粗略一數,山洞裡差不多有四五十個人, 男女老少都有, 村子裡的人應該都在了。
就他們把巨石挪開的這會兒, 山洞裡的村民都沒有什麼反應, 巴長義被妻子攙扶著走進去, 看著靠在山壁上生死不知的白發老人, 顫著聲音叫了一聲“二叔”。
熟悉的聲音讓絕望等死的村民們清醒過來,巴二叔艱難的睜開眼睛,撐著手臂傾身往前看,“長義?”他不敢置信的睜大了有些渾濁的雙眼, 待看清楚後陡然爆發力氣, 大吼了一聲, “族長回來了!都給我起來!”
山洞裡陸續響起一陣騷動, 原本一動不動的村民們掙紮著爬起來, 往洞口的方向看去,待看見村口站著的人時,忍不住抱著身邊的人喜極而泣。
“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即使是從不落淚的硬漢子, 也忍不住紅了眼睛。巴長義上前將巴二叔扶起來,環視一圈道:“還有沒有能動的?”
年輕的漢子們情緒激昂的應了一聲, 歪歪扭扭的從地上爬起來,合力把身邊的族人們抬出去。
他們被關在山洞裡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巴老六怕他們有了力氣會逃跑生事,故意每隔兩三天才送一次食物,食物的分量也少,四五十號人,一人也就分上一口。加上還有老人女人孩子,最後大家隻能商量著把食物攢著,先讓老人小孩兒吃飽,剩下的再給其他的人分。實在沒得吃的時候,年輕漢子就去扣牆壁上的青苔跟野草吃,把食物留給女人們。唯一幸運的就是這山洞裡的裂縫裡有水流滲下來,不然沒等餓死,人都渴死了。
青壯漢子們身體素質要好許多,雖然各個餓的麵黃肌瘦,但得救之後就恢複了精神頭,一部分人將族人們抬出來安置好,另一部分則去找糧食,準備食物。
村民們在乾燥的空地上並排躺著,有些身體極度虛弱的被單獨放在一邊,等著醫治。
“老大老二,你們去鹽泉打一桶水來。”巴長義的妻子挨個給族人們檢查身體,等兩個孩子將水提過來後,她便將一小盒紅色脂膏融入水裡,攪拌均勻之後,提筆沾水,迅速在虛弱的族人們頭臉和四肢畫上繁複的花紋。
她的動作專注而迅速,給每個村民身上都畫上花紋後,她咬破自己的手指,將一滴血抹在額頭中間,朝著東方五體投地拜下去。
三拜之後,她緩緩起身,口中吟唱著聽不懂的曲調,踏著奇異的步伐圍繞著村民們跳起舞來。
巴長義坐在地上,見幾人一臉好奇,麵帶驕傲的解釋道:“幺妹兒是族裡的大祝,能借神靈之力。”
事鬼神者為巫,祭主讚詞者為祝。巫祝在巫族之中,是地位很高的存在。每一任的巫祝都是上任巫祝從族內挑選出最有天賦的孩子,從小帶在身邊培養出來。除了祭祀天地鬼神,精通藥理之外,巫祝還肩負著另外的重擔——賜福。
巫族以白虎為圖騰,信仰先祖廩君。先祖便是他們力量的來源,而巫祝則能通過特殊的顏料和方法,將這種力量封在族人體內,守護每個族人。這也是巫族人人都有白虎紋身的由來。
榮歲看著跳舞的女人,暗暗感慨巫族的神奇。
除了極度虛弱的幾個族人,其他人都已經恢複了一點精神頭,他們互相依靠著,手裡捧著剛熬出來的熱粥狼吞虎咽——餓了太久,脾胃都很虛,他們隻能暫時先喝粥。
巴長義也捧著一碗熱粥,大口喝完,又去盛了一碗過來晾著,留著等會給媳婦兒喝。
“讓你們見笑了。”看見榮歲幾人,巴長義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道:“等把族人安置好,再好好感謝你們。”
“族長不用客氣。我們其實是特地過來找你們的,沒想到正巧碰上了。” 榮歲道。
巴長義不解,“怎麼說?”
一旁的謝風接話道:“我們是為了鎖龍柱而來。巴老六跟巫族是什麼關係?”
巴長義神情微動,目光在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被五花大綁扔在鹽池邊的巴老六身上。巴老六臉上身上都是鞋印和唾沫。凡是從他邊上經過的村民,每個人都要踹他一腳啐上一口解解氣。
“巴老六是黑巫一脈的人。”提起黑巫,巴長義忍不住罵了兩聲,神情不太好看的給他們說起巴老六的來曆。
“這大概要從巫蠱之禍說起……”
巫族內部原先是分為兩派,白巫學習藥理治病救人,黑巫則喜歡研究屍體怨魂還有傀儡術等等一些偏門手段。兩脈原本隻是理念不和,還算相安無事。但是在漢朝時,有一部分黑巫耐不住權勢的誘.惑,利用巫術禍亂前朝後宮,皇帝得知後震怒,下了令要屠儘巫族。
巫族一時死傷無數,僅剩的巫族逃回巫山。決定再不出世。而當時的族長擔心黑巫再生事端,要求黑巫一脈剩下的人立重誓,永不再使用黑巫術。黑巫一脈不願立誓,最後帶著族人離開了巫山,另謀生路。
“巴老六就是黑巫一脈的人。”巴長義道:“黑巫一脈離開巫山後,兩脈之間就斷了聯係。直到去年八月,巴老六潛入後山,殺死了看守鎖龍柱的一位長老,將龍魂放出來,我們才知道黑巫一脈還未放下當年的恩怨。”
查明巴老六的身份後,巴長義就帶著人外出四處尋找巴老六的行蹤,想將龍魂追回。但是哪知巴老六為人陰毒,埋伏數月,趁著他不在,在水中下了蠱,將村民全部囚禁了起來。
他迫於威脅,不得不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