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王朝平康初年,榮國府中。
細雨綿綿,春寒料峭,明明是初春時節,卻因為連線不斷的細雨而有些寒冷。
在榮國府的偏院暗香閣中,隱約傳來一陣女子疼痛的悶叫聲,偶爾傳來一聲尖叫也是淒厲的讓人心驚,仆婦端著熱水往來無數次,看得人心荒。
榮國公賈代善之妻賈史氏正守著丈夫的姨娘生孩子,姨娘生子,她做為主母本就一肚子火,明明是春寒陡峭的季節,倒硬生生的讓她悶出一身的汗,賈史氏嗔道:“都生了一天了,怎麼孩子還不出來。”
一個孩子究竟要生多久,她從早上守到了晚上,怎麼到現在還沒生出來?要不是代善千叮嚀,萬交待,說這怕是個哥兒,要她一定得好生照顧莫姨娘,她才不願意守著一個下賤的姨娘生孩子呢。
“太太消消氣。”賴家的見狀連忙捧上一杯茶,勸道:“這莫姨娘是頭一胎,難免會久一些。”
賈史氏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隻不過她堂堂一個保齡候府的史家嫡長女來等一個姨娘生孩子總是讓她有所不甘,更彆提這個姨娘還是夫君的表妹,輕不得重不得,越發讓她覺得委屈了。
想起一事,她急忙招賴家的來問:“先前讓你辦的事都辦妥了嗎?”
說到這處時,賈史氏眉目之間頗有幾分狠戾之色。
“太太放心。”賴家的瞧了產房一眼,低聲回道:“都辦妥了,彆瞧裡頭沒聲音,這好戲還在後頭呢。”
雖然莫姨娘生孩子的時間比預期中的要早些,不過這也不算什麼,他們都安排好了,那怕莫姨娘再早上半個月也躲不過這一劫。
賈史氏聞言眉心微展,笑道:“這事成了,自有你的好處。”
“哎。”賴家的亦笑著福了一福,“奴婢先謝過主子。”
也不知道是否是賴家的和穩婆說好了,這賴家的話一說完,穩婆便滿手的血,急忙忙的從產房裡趕了出來,叫道:“不好了,莫姨娘難產了。”
“難產了!?”賈史氏驚呼一聲,連忙問道:“好好的怎麼會難產呢?”
穩婆嚅嚅的回道:“這都早產了,胎兒又養的有些大了,那能不難產呢。”一句話便把自己給推的一乾二淨了。
賈史氏望向賴家,賴家的會意,當下上前一步,對暗春閣裡上上下下的奴婢喝斥道:“定是你們沒伺候好莫姨娘,這才害得莫姨娘早產。”
仆婦們在莫姨娘生了一整天,都生不出來之時,便有些不安了,再聽到賴大家的嗬斥,越發嚇的厲害,連忙跪下喊冤,“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麼莫姨娘會早產啊。”
他們也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啊,莫姨娘平日裡好吃好喝的,這胎也養的比一般的胎兒要大一圈,又沒有摔也沒有跌倒的,怎麼想到好好的會早產呢?
“穩婆。”賈史氏一臉關切,情深意切的說道:“莫姨娘的情況怎樣了,你就直說吧。”
“是啊。”賴家的也強壓下喜意,明明是歡喜的很卻偏要做著煩惱狀,整張臉頓時扭曲到不行,低聲道:“這女人生孩子,一隻腳本就是踏在鬼門關前,若是有個什麼,咱們明白的。”
賈史氏無奈的睨了賴家的一眼,賴家的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陪嫁丫環,人倒是老實,沒去想著不該想的東西,不過就是太老實了,這話有時著實不會說,這話一說豈不是讓人知道她們巴不得莫姨娘難產死嗎?
穩婆也乎是被哽了一下,才道:“莫姨娘情況緊急,不知道夫人是要保大保小?”
這話也就走個過場罷了,不過是個姨娘,死了都沒人心疼,怎及得上她肚子裡的小公子呢?那怕是庶出,但也是榮國府裡的第一個孫子啊。
賈史氏眼眸中寒光一閃,在這種時候,她也顧不得什麼候府嫡女的氣度,連忙說道:“當然是要保──”
“保大!”隻見一中年美婦搭嬤嬤的手過來,好似隨意的瞟了賈史氏一眼,但眼眸裡的寒意卻嚇的賈史氏當場涷住,隻覺婆婆似乎是什麼都知道了。
來者正是賈史氏的婆婆,第一代榮國公賈源之妻──賈老太太,也是賈史氏頭上的婆婆。
“代善家的。” 賈老太太教訓道:“咱們家是積善之家,怎麼能為了一個孩子而不顧莫姨娘的性命呢,孩子可以再生,可莫姨娘隻有一個。”
莫姨娘不隻是代善的姨娘,但也是她的親侄女,那是賈史氏可以隨便決定其生死的。
賈史氏心下不滿,就是因為莫姨娘是婆婆的親侄女,也是代善的親表妹,她這才非得要了莫姨娘的命!不然讓這麼一個生了庶長子的貴妾在,她一個無所出的嫡妻以後那還有站的地嗎?
不過當著婆母的麵,她說什麼也不敢把自己的小心思吐露,隻能委委屈屈的應了聲是。
穩婆一楞,忍不住拿著眼睛去瞅賴家的,這可和當初說好的不同,當初不是說好了保小嗎?她好順理成章的讓莫姨娘大出血,一了百了,怎麼現在又說要保大了?那她先前的藥豈不是白下了?
賈老太太還道侄女兒情況不樂觀,讓人送上了荷包,柔聲道:“能母子平安自是最好,但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保住莫姨娘的性命。”
她還沒得到寶珠呢,怎麼能讓她死了呢。
穩婆下意識的瞧了瞧賴家的,賴家的亦是一臉傻樣,顯然是沒想到賈老太太會偏心侄女,偏到連賈府裡頭一個大孫子都不顧了。
賴家的外表老實,其實內裡精明的很,深怕穩婆露了行跡,連忙喝斥道:“還楞著做什麼,還不快去!”
賴家的頓了一頓,悄悄地在眾人瞧不見處對穩婆做了一個手勢,既然老太太要保莫姨娘,那莫姨娘肚子裡的哥兒斷是不能留了。
穩婆會意,不過這嘴上仍是猶豫著,“這姨娘的情況不好,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