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源看著信裡的一字一句, 整個人都懵了,他萬沒想到,他疼了好幾年的大孫子,竟然是彆人家的!?而且他自問他們賈氏一族對聖上忠心耿耿, 為什麼聖上竟然給代善載了頂這麼大的綠帽子?
算算時日, 莫姨娘在嫁給代善之前便就有了孕,在這段期間聖上大有機會把莫姨娘母子接進宮,何必讓他們賈府養著皇子?
不過比起憤怒,賈代善更多的是恐懼, 弄丟了皇子的下場, 他比賈老太太還要清楚, 想到賈家說不得就要覆滅在這麼一場風流韻事之上, 賈源一時羞憤, 一時惱恨,又一時恐懼, 臉色乎青乎白,難看的不得了。
身旁的小廝見情況不對,當下連忙想出去喚太醫前來給老榮國公瞧瞧, 聖上雖是指了幾位老國公陪同出征,但也擔心著幾位老國公的身體情況, 每位老國公身旁都指定了一個太醫, 隨時照看著老國公的身體,一見賈老太爺神色不對,小廝便下意識的想要去喚太醫過來了。
“且慢!”賈源連忙阻止了小廝, 故兒這事要是讓旁人知道了,不但聖上的名聲有損,他們賈家更是都不用見人了。
賈源沉吟了許久,且不論聖上當年是為了什麼把故哥兒養在賈府之中,聖上既然不想讓人知道,這事便絕對不能讓旁人知道。賈源想了想,乾脆把信紙搓揉成一團吞進肚子裡去。
小廝看的瞪大了眼,驚道:“老太爺!這是……”
這是什麼怪病啊?竟然吃起紙了?
賈源連喝了好幾口水才把那團紙吞下,他瞧了那傻呼呼的小廝一眼,冷聲道:“快扶我去求見聖上。”
無論如何,故哥兒在賈家手裡失蹤,總歸是賈家的錯,他得去跟聖上請罪!
賈源才剛到了帳前,便被夏德全給擋了。
“老國公怎麼來了?”夏德全麵上雖是帶著笑,但眼睛微紅,顯然是有什麼傷心之事,他低聲道:“聖上今日剛收到宮裡的消息,六皇子突染風寒,昨日不幸去了,聖上正為六皇子病逝之事而難受,要是國公爺不急的話,是否……”
想到六皇子之死,夏德全暗暗咬牙,沒想到他才跟著聖上離開京城沒多久,底下的小子倒是給他造起反來了?六皇子這事要是沒人出手才怪,等他回去,他不把那些人的手全砍光他就不姓夏!
“這……”賈源微微遲疑,這六皇子雖然非長非嫡,也非最小的皇子,但因為其母為莫昭儀之故,頗受聖上疼愛,沒想到竟然突然去了!?
想著聖上才失了一子,自己又要說故哥兒失蹤之事……
賈源忍不住摸了摸頸子,總覺得有些不太穩啊。
賈源都知道賈故失蹤之事,夏德全自然也早就知道了,甚至於他的人還要更早一點把消息傳到他手上,不但說了賈故失蹤之事,就連凶手也都查的清楚明白,當然也順便說了京裡最大的八掛,榮禧堂雷擊之事。
夏德全不得不暗歎著龍子鳳孫果然不同,雖然小皇子自幼被養在外麵,但仍有天意示警,當場便劈了那大膽的婦人。
隻可惜他不在京中,京中的人又不知道小皇子的身世,他事後雖是讓暗衛營儘快去尋找小皇子,但因為拖得久了,直到現在還是沒找著小皇子,隻怕那婦人已經把小皇子給……
想到此處,夏德全便連眼前的賈源也怨上了,要是他多注意一下史氏,也不會鬨出這事了。
夏德全皮笑肉不笑的續道:“老國公爺,咱家也是為你好啊,畢竟六皇子是聖上素來喜歡的皇子之一,這時進去,隻怕……”
要真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他也不敢攔著老國公了,不過這三更半夜,戰事未起,能有什麼事呢?
賈源沉吟再三,想起老妻信中談及夏德全怕是也知道故哥兒之事,他悄悄地塞了個荷包給夏德全道:“夏公公請借一步說話。”
夏德全捏了捏荷包,荷包薄薄的沒多少重量,但他們做太監的人明白,越是沒有重量,這裡頭的禮才越重。
夏德全的笑容略深了深,“老國公爺太客氣了。”雖是嘴上如此說著,夏德全倒是晃著肥胖的身軀,和賈源來到禦帳不遠處。
一見四下無人,賈源一整袍袖,竟是和夏德全深深地躬身到底,求道:“求公公救我全家上下一命。”
夏德全嚇了一跳,連忙一避,急道:“老國公這是咋了?咱家不過是個閹人,那經得起老國公一拜呢。”
賈源為難道:“是故哥兒之事……”
夏德全臉上笑容微斂,意味深長的說道:“老國公這話,咱家可有些不明白了。”
嗬嗬,那可是一個活生生的皇子呢,那是一拜就可以了的。
賈源歎道:“公公,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先前當真是不知道故哥兒的身份,隻把故哥兒當成正經賈家子孫養著,故哥兒眼下也不知是被那個皇子外家給擄走了,這──”
“嗬嗬”夏德全眼眸微利,“老國公爺這話不是在說笑嗎?故皇子是怎麼失蹤的,你怎麼不回去問問你的好兒媳婦呢?”
哼哼,以為把這事推到幾位皇子身上,便就成了嗎?
賈源臉色大變,“又……又是史氏?”
夏德全微微冷笑。
見著夏德全嘲諷的冷笑,賈源連忙一咬舌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不該是她!”賈源冷靜道:“公公是否誤會了?史氏雖是史家女,但畢竟隻是個普通婦人,那有那能力做出這等子事?”
賈源能從區區一個兵痞子混到今日的國公之位,大半是靠他出乎常人的冷靜與分析力,他雖然也不喜史氏,但他不會因為私人感情而影響到自己的判斷,從而認定一切都是史氏做的好事。
老妻的信中細細寫明了故哥兒被擄的經過,且不論賊人混進潭拓寺中的手法,還有榮寧兩府的家丁遍尋不著故哥兒的下落,甚至就連九門提督都險些封鎖城門,這種種舉動都找不到故哥兒的下落,他怎麼想都不覺得史氏能有這份能力啊。
當然史家自然是可以,但自他當年跟史家勒索了五千畝良田之後,史氏和她娘家幾乎都快斷絕了關係,史家再怎麼的也不可能幫著她做出這種事情。雖說榮禧堂遭遇雷擊,又遇祝融的確是件怪事,可要是因此說史氏就害了故哥兒的凶手,也未免太牽強了點。
夏德全冷笑,“看來國公爺還是舍不得史家的助力啊。”
賈源苦笑,“公公何出此言?現在的史家已然不是以前的史家了,何來助力一詞。”
史家人這些年來一直被聖上所厭棄著,四王八公家中,也就史家上下連個實權都沒有撈到,一年兩年還不顯,但都這些年了,現在的史家已經落到了四王八公之未,連京中普通的二品官家都不如了。
以往他還有些不明白原由,但自從知道故哥兒的身世之後他就明白了,聖上這是在給自己兒子出氣啊。
“嗬嗬。”夏德全冷笑道:“賈史氏是不行,但史家自是可以。也不知道小皇子是那裡礙到賈史氏了,竟然動用了史王兩家在商道上的死士。”
“公公!這……”賈源仍有幾分不信,“史氏糊塗,但史候爺可不糊塗,想來……”
夏德全擺擺手,“為了這事,我一共犧牲了整整三個暗衛,才查到一些,確實是賈史氏下的手。”
貓有貓道,狗有狗道,他夏德全如果有心要在京裡查些什麼,莫說一個賈史氏了,再來十個賈史氏都暪不住他。
夏德全冷笑道:“賈老國公倒真是娶了一個好媳婦啊。”
“公公!”賈源腿一軟,險些跪倒,還是夏德全扶了他一把,這才勉強撐住。
“公公見諒!這全是賈史氏一人所為,咱們賈家全然不知情啊。”說到最後,賈源額角冷汗淋淋,原以為隻不過是沒護住皇子,眼下竟是滅家之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