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清想了想,推動輪椅從人山人海的戲班子下艱難離開。
戲班子人實在太多,方才不走也是因為走不了,聽餘玉的語氣似乎有事要跟他商量,索性費些勁也要出來。
離了那個圈,外麵沒什麼人,他一個人推著輪椅,帶著買來的菜,慢悠悠回家。
‘家’這個字眼很是神奇,光是想一想,便覺得從身到心舒坦,胸膛之中仿佛裝了什麼似的,暖暖的。
行到一個偏僻的角落,周身法力湧現,隻瞬間便將他帶到山腳下的竹屋旁。
已經建好了,有籬笆圍的院子,兩個屋子一個堂屋,一廚一廊,還有個蕩秋千的地方。
屋裡點了燈,亮著昏黃的光,一個人的影子倒映在窗上,是餘玉的。
“餘玉。”他喊了一聲,“我回來晚了。”
“嗯。”餘玉已經很滿意了,沒有被人拐賣,還能安全到家,“鍋裡有粥,自己盛。”
給他留的,這廝說買菜做飯,買了一個晚上,菜都蔫了,指望他做飯,不如指望豬上樹。
“哦。”折清回應了一聲,推著輪椅進廚房,特意照顧他,廚房做的很矮,接了地,他的輪椅可以直接進去,沒有門檻,打開鍋蓋去拿裡頭的粥,指頭摸到碗的邊緣,歎氣,“餘玉,粥是涼的。”
那不然咋滴?一點犧牲精神都沒有的人還想喝熱粥?
也不是她男朋友,沒那個待遇。
餘玉繼續盤腿打坐。
折清端著碗,又是一聲歎息,“又虐待老人。”
餘玉全當沒聽見。
“餘玉。”折清想起什麼,放下粥,隔著小院看向坐在堂屋裡的餘玉,“今兒那個少年不合你心意嗎?”
餘玉摳鼻,“你太沒有誠意了。”
折清蹙眉,“怎麼說?”
“這麼嫩還是祖國的花朵,我怎麼好意思摘?我喜歡老的,年紀大的,長得好看的。”這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可惜魔修還是沒聽懂,“你就是故意的,根本沒有想找的心思。”
餘玉一個大枕頭砸過去,怎麼就遇到這麼個不開竅的?
魔修被她砸的愣了一下,手裡的碗險些摔了去,他護好了才小聲道,“難伺候啊。”
到底是誰難伺候?
餘玉一口氣沒憋住,險些就罵出聲了。
自從魔修沒了讀心術之後,宛如一個正常人沒了眼睛一般,直接瞎了。
不能跟眼瞎的人計較。
原諒他吧。
餘玉深吸幾口氣,勉強才將氣息調節下來。
她越是這般喜怒無常,魔修越是離她遠了些,地上的枕頭撿起來,粥喝完擱在桌子上,輪椅上的菜一一拿下來放好,自個兒推著輪椅在餘玉虎視眈眈的目光下進了堂屋。
堂屋和灶屋一樣,沒有門檻,直接便過去了,寢屋有,他需要下地,扶著牆快走幾步掀開簾子很快坐在床上。
翻了翻床頭櫃,在裡頭找到蠟燭和火折子,火折子打開吹了吹,有火光之後給蠟燭點上。
蠟燭傾斜,滴了點蠟油在桌上,再將蠟燭摁在上麵,不過片刻底下的蠟油凝固,把蠟燭整個固定住。
蓋上燈罩,屋頂登時明亮了許多,他看到餘玉端著一盆熱水過來,肩上搭了條毛巾。
毛巾放在盆裡反複過了一遍之後擰掉多數的水分撐開,離老遠啪的一聲糊在他臉上。
那毛巾本來就重,浸了水之後更重,因著來的又急又快,衝力一下子將他壓倒,摔在床上。
身上有傷,手撐在床上嘗試了一下,沒有餘力很快又倒了下來。
“餘玉。”毛巾被他拉下來,露出貼紅的臉,“你對我越來越粗魯了。”
餘玉用腳將裝滿了熱水的盆踢過去,自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床邊,瞧他姿勢不順,直接提著腰帶扭過來,從躺在床中間,到側躺在床邊緣,方便她做事。
不滿歸不滿,藥還是要上,血還是要洗的。
正好看看這廝傷的情況怎麼樣?
其實給他上藥擦洗傷口主要就是為了看傷口的發展,一天比一天嚴重,總覺得按照這個趨勢,最多不過三年壽元罷了。
難怪這廝急著給她找對象,好給她帶娃,讓她給他養老。
他這個狀態確實到了養老的時候,奈何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隻有她,隻能靠她了。
餘玉挑眉。
在外麵時她要靠著這廝,這廝彆提多拽了,現在風水輪流轉了吧?
該他需要她了。
其實隻要他放棄就好,老老實實出去,但是擁有肉身在人間界對他來說好像很重要,寧願撐著這幅破敗的身子,也要待著。
一定很愛這片土地吧?
餘玉給他擦洗傷口之前怕水渾了,先給他擦把臉。
每次擦的時候魔修都睜不開眼,長睫毛都被她搓掉了,打著圈,從頭到下巴,再到脖子,然後是兩隻手。
“餘玉。”
魔修一張臉解脫了,睜著一雙星河蕩漾的眼望她。
“乾什麼?”餘玉在給他解手腕上的紗布,果然不出所料,又嚴重了。
這個傷就像活的似的,不斷擴散,紗布有十厘米寬,以前一節就能包住,現在要兩節。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我長得好看。”
餘玉揚眉,“你想說什麼?”
他在外麵有讀心術,剛開始餘玉不知道,在心裡瘋狂誇過他的美貌,估計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現在琢磨過味了。
“你說喜歡老的,年紀大的,你看我怎麼樣?”
???
終於開竅了?餘玉有一絲意外。
是實在沒想到,她都要放棄的時候,魔修突然像被醍醐灌頂了一般,自己提這事。
“我隻有一個要求,對我好點兒。”
餘玉抬眼看去,魔修精致的臉上還帶著水汽,像剛熟的蜜桃一般,等著人摘。
“不能再給我喝冷粥,不要動輒粗魯對我,給我換紗布的時候輕點……”
啪!
餘玉的毛巾又糊了過去,在折清手腕處,疼的他倒抽一口涼氣,還待說的話憋在嘴裡。
餘玉毛巾上下擦了幾番,懶洋洋道:“太麻煩了,不要了。”
本來是很想要的,要求太多了。
搞的跟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