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俞以前遇上蔣世澤也是這差不多的年歲,隻是這回晚了半年不到的時間。同樣的場景和地點,不同的隻是心境而已。
林俞依然清晰記得那個場景,少年就走到他後排的位置,笑著說:“你好,我叫蔣世澤,以後可以叫我阿澤。”
現在林俞同樣看著站在桌子中間巷道裡,聽著同樣的招呼,說:“是嗎?可是我這輩子最討厭姓蔣的。”
這會兒已經是早自習下課時間。
同桌原本正要從林俞背後出去上廁所的同桌,一隻腳都已經踏出去了,聽見這話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同桌驚訝地回頭看著林俞,再看看新轉來的同學,一臉驚詫。
不知道平日裡出了名好脾氣的林俞怎麼突然這麼刻薄,也不太理解,新同學怎麼臉色不是生氣而是尷尬。
林俞:“不好意思,我這人就是有些彆人不能理解的敏感點,希望你不要介意。”
蔣世澤恢複自然,點點頭微笑說:“沒事,可以理解。”緊接著他話一轉,又問:“我能問問你為什麼討厭姓蔣的嗎?”
林俞:“哦,家裡八字算命,說我和姓蔣的天生不和。”
說出口的那瞬間,林俞能感覺到對方錯愕了一瞬的表情。
以前班上就數他和剛轉學過來的蔣世澤玩兒得最好,蔣世澤窮追不舍。
現在林俞眼角帶笑,眼底深處卻如河川延綿,冰封萬裡。
那天下午放學,張家睿請一圈玩兒得好的同學吃辣洋芋,其中就有林俞。
街邊的小攤旁邊,七八個半大少年紮堆聚集,談論的都是隔壁班的班花,九班的那個物理老師聽說最近剛離婚心情不好,在班上對學生大喊大叫。又或者學校裡最近不學好的學生約了人在哪兒打架。
林俞沒參與討論。
“你怎麼回事?”張家睿皺著眉問他,“你這可是第二碗了,不辣啊?”
這家小攤上的味道是整條街最好的,也是以特辣出名。
林俞又吃了一口,像是才從張家睿的問話中回過神來。張了張嘴,辣氣從喉嚨口直衝頭頂,熏得鼻尖都開始泛紅。
“辣,不吃了。”林俞把手裡沒吃完的隨手放到張家睿的懷裡,問:“有水嗎?”
張家睿擰開手上的水杯遞給他,疑惑:“你狀態不對啊,咋了?”
“有點惡心。”林俞說。
“惡心,懷了?”
林俞踹過去,“彆貧。”
他已經惡心一整天了,從早上見到蔣世澤開始,他都在壓抑那種生吞蒼蠅的感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一整天他都能感覺到後排的視線,如芒在背。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的街角緩慢走來一人,林俞動作一滯。
張家睿見他臉色在一瞬間變得不好,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問:“認識?”
“嗯。”林俞說:“我們班剛轉來的,蔣世澤。”
同時蔣世澤也看見了他。
這個時間段的蔣世澤對林俞來說比成年後的蔣世澤讓他記憶深刻。因為他曾經在最好的年歲裡為這個人拚儘了全力,他記得他課間沉睡在課桌上的側臉,記得那時陽光的溫度,記得他第一次和他說:“林俞,我們在一起吧。”
那些曾經對林俞來說最美好的記憶,都成了後來插進身體最深的刀。
時間改變一個人是悄無聲息的。
林俞甚至想不起來,那個人的笑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敷衍,抿著嘴角的樣子什麼時候開始顯得刻薄,他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決心背棄當初永遠在一起的決心。
所有不知情,成就了他們後來之間的慘烈收場。
成年以後的蔣世澤,林俞的記憶反而淡了。
因為餘下的都是恨而已。
一下子又見到年輕時候的蔣世澤,這人在街角看見他,腳步一頓,竟然直直朝這邊走來。
“林俞,”他叫他的名字,站定在他麵前。
林俞不自覺捏緊手機的水杯,他甚至隱隱覺得自己開始胃痛。
他很冷淡問:“有事?”
“也沒什麼。”蔣世澤搖頭說:“看你在這兒,來打個招呼。”
林俞那種怪異的感覺再次出現了。
蔣世澤不該是這樣的人,不是個明明一開始就被冷臉對待還上趕著的人。
林俞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說:“我們不熟,以後在路上見到也不用打招呼了。”
蔣世澤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而是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手帕,遞過來說:“這個,擦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