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文物館側後門停著的那輛車裡,林俞怔怔看著坐在自己正對麵的人。半天回不了神,跟撒癔症似的。
聞舟堯大衣披身,看得好笑,問他:“這麼久了還沒看夠?”
林俞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反正是沒有說話。
一年多了快要將近兩年的時間了,林俞有太多的話想說,但是直到這一刻麵對麵見著了,反而沒了話語。
他打量聞舟堯,現下隔得近,所以才察覺他臉色有絲不正常的青白。雖然聞舟堯極力掩飾了,從出現到單獨和他待在一起這一刻都看不出什麼不對,此刻也隻是放鬆著靠在身後,但林俞太了解他。
“哥。”林俞出聲,看著他的臉問:“怎麼突然回來了?也沒提前給個消息?”
“驚喜不夠嗎?”聞舟堯還是淡笑著。
林俞點點頭,“驚喜啊,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
車窗外刮起了大風,有吹起的碎石枯枝撞到玻璃窗上,發出輕微的聲響。林俞往外麵看過去,認出背對著車窗的男人,並不陌生,是木準,聞舟堯的貼身警衛。
林俞也有將近兩年沒有見過他,再見就覺這人比以往更沉默。
好比此刻,這文物館後門口,他儘職儘責守在外邊,像一把隨時準備拉開保險的槍,渾身上下都是一種緊繃待命的姿態。
車內的溫度處在一種令人非常舒適的狀態,和外麵的天色隔絕開來。
太多之前忽略的細枝末節此刻一點點聚攏。
林俞是聰明人。
林俞的視線還看著外邊,開口說:“哥,從見麵到現在你怎麼都不肯抱我?”
聞舟堯似乎被他這句微微帶著委屈和埋怨的話問住了,先是怔了好一會兒,然後才無奈笑起來,朝他伸出手,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過來吧,哥抱抱,”他說。
林俞果然靠上去,但在接近聞舟堯胸前那一刻,他猝不及防伸手拉開了聞舟堯的裡衣。
然後就被裡麵層層疊疊的繃帶駭住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林俞都沒發覺自己的手在輕微顫抖,越來越厲害,險些穩不住。最後還是頂上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息傳來,然後聞舟堯伸手包裹住他的手。
他說:“就知道瞞不住你。”
“你還想瞞我?”林俞甩開他手,抬頭用一雙通紅的眼睛瞪他,厲聲問:“怎麼回事?”
聞舟堯輕嘖了聲,一把把人拉回來。
林俞眼看著就要撞到他胸前,一隻手猛地撐在聞舟堯身後的椅背上,低吼:“你瘋了?!”
聞舟堯把他撐著的手拿下來,把人抱了個滿懷。
“就想抱著你。”他喟歎一般,下巴在林俞的肩膀上蹭了蹭,開口說:“忍了好久了,就怕被你發現才沒敢。”
說著還輕笑了聲。
林俞進退兩難,不知道他傷得多重不敢用力。
想說兩句狠話忍不下心,就覺得喉嚨堵得特彆厲害。
他最終也隻是蹲在聞舟堯腳前,伸手環上去,啞聲喊了一聲哥。
“哭了?”聞舟堯一隻手環過林俞的腰把人往上拉了一點,再往下彎腰,另一隻手直接摟著人屁股把人抱上來。林俞被嚇了一跳,堪堪扒住聞舟堯的肩膀。
等林俞跪坐在聞舟堯兩腿間的座位上,才聽見他說:“彆這麼緊張,都好得差不多了。”
林俞這才稍稍放鬆。
“沒哭。”林俞說。
聞舟堯也不非讓他承認,隻是捏林俞的下巴,看著他皺眉說:“瘦這麼多。”
“太想你。”林俞低聲。
靠得這麼近,想念就卷土而來。
林俞嘴裡碎念著想你想你,就忍不住拿自己鼻尖去蹭人臉。
那種跟小狗一樣的動作顯示出情不自禁的親昵和止不住地想要靠近,他哪還有運籌帷幄的林老板的樣子,更不像那個拿著刻刀儘是大家風範的俞師傅。
他就是林俞,那個重活了一回,在一個人身邊長大。
大了大了,見了他哥就沒個樣的林俞。
聞舟堯也是心疼,縱著他,扯身上的大衣把人裹進來貼近了,由著他膩。
一個放鬆了靠著,一個就沒完沒了蹭。
蹭夠了就把頭往人脖頸邊一埋,悶聲:“到底怎麼傷的?”
“都過去了,聽了你自己又難受。”
這是不打算告訴他。
他們沒有在文物館門口待多久,聞舟堯今天頂著聞家的身份來的,有不少人想要認識結交。見著有人從門口出來,聞舟堯就帶著他離開了。
林俞沒打算直接讓他回家裡。
不說他現在身上有傷,回去說不定就是一陣兵荒馬亂,平白不好休養。
結果他還沒安排,木準直接把車開進了市郊的一棟彆墅。
林俞看著周遭一看就常有人打理的環境,問聞舟堯:“提前安排的?”
聞舟堯嗯了聲,開口說:“很臨時,不過已經找人打掃過了,這兩天先暫時住在這邊後麵再計劃。”
彆墅小兩層,裝修複古繁複,二樓還留有大量文獻書籍,長時間沒人居住也沒給人一種荒涼空曠感。
他們到後不到半小時,就有人頻繁進出往裡麵搬東西。
都是一些必須品。
林俞指揮著人放地方,遠遠見著他哥和木準在院子裡說事情。
這個地方離盛長街比較遠,來回車程得半小時左右,選在這麼遠的地方,林俞不知道是不是他哥故意的,林俞也沒探究。
反正這兩天他也沒計劃走。
過了會兒聞舟堯進來了,林俞端了杯燒好的開水走上去,同時攤開掌心那幾粒白色的藥說:“剛剛來的那個醫生說過了,每隔四個小時吃一次,半小時量一次體溫。”
聞舟堯挑眉掃他一眼,默不吭聲拿藥吞了。
旁邊的木準看著林俞笑了笑。
然後說:“現在有你看著,我也不用擔心他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