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名其妙在海上醒來,被人綁著手腳躺在甲板上。
暴雨下他看見向毅低頭跪在他那個所謂的父親麵前,讓他放了自己。
那個時候就算林三兒不願承認,但他又不得不承認,他心痛得難以呼吸。
當初初見輕佻驕傲的人,在現實麵前,被壓彎了脊梁。
他想如果向毅不是生在向家那樣的家庭,大概真的是一隻驕傲的昂著頭顱的獵鷹。有最鋒利的爪牙,卻不會有暗藏的瘡疤,久久難愈。
向毅成功帶著他上岸,觸頭低語,認識那麼多年第一次和他道歉說:“對不起。”
“沒關係。”他回應說:“這次先原諒你。”
向毅開始心事重重,早出晚歸。
他晚上會抱著他喃喃說:“一切都會好的。”
像是為了讓他放心,也像是說服他自己。
他瞞著自己在做什麼,林三兒有了猜測,卻想不到具體事情。
直到他再次受襲,整整半個月,最後等來的是一個女人。
她告訴他,“向毅要和她訂婚了。”
那個時候的林三兒發現自己居然並不驚訝,他隻是自嘲。但林三兒不能諒解的,是他妥協的同時,還困著自己,直到最後一刻也不肯和他坦白。
那場衝擊,輕而易舉摧毀了他們之間本就薄弱的信任。
他甚至在向毅未婚妻的刻意安排下,出現在了那場觥籌交錯的訂婚宴上。
他知道這都是蓄意安排,但他還是去了。
他說服自己,這就是他和向毅糾糾纏纏這麼些年的終點了,一切都將在這裡結束。
看一眼,他就徹底放下,也心死。
同時也是讓向毅心死。
但他估錯了向毅這個人,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怎麼會覺得這本就是計劃一環中的訂婚宴,向毅真的還會演到底呢。
婚宴中途結束,林三兒也同時失去了自由。
那棟彆墅裡,他們再次爆發有史以來最劇烈的爭吵。
他要離開的決心,刺到了向毅。
言語的刀子朝彼此心裡最痛的地方下手,這是他們這麼多年的默契,磕磕絆絆,走到當下還是學不會如何愛人。
那場傷害後,林三兒見到了大哥那個多年未見的孩子林俞,以及當初遠山留下的兒子聞舟堯。他一眼看出兩人之間的不尋常,卻沒有依言隨他們離開。
但他最終還是離開了,用自己的方式。
後來那些年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他拒絕收到任何有關於向毅的消息,所有可能相遇的地方和時間點都被刻意避開。
他習慣了漂泊不定的生活,沒有了向毅的日子,他依然沒有停下腳步。
但他對向家的動向卻也不是一無所知,畢竟當初那些年,周邊的人認識向毅的人也有不少。
比如說他知道向家經過幾次較大的變動後徹底洗牌。
向毅的父親癱瘓在床,公司幾次陷入危機。
比如向毅籌謀多年,一朝翻身,開始在企業內部進行改革,人人自危。
當初的那個還帶著些青澀氣的向毅終究是變了,就像他自己,再也找不回二十郎當歲時的心態和恣意。
他們都在學著改變,學著長大,學著與自己和世界和解。
老太太離世那年,他終於覺得自己勉強成長為了一個不算討厭的人,但他哪怕在母親臨終那一刻,也做不到坦然說出那個秘密。
那個他愛上了一個男人的秘密。
那場感情耗儘了他所有心力,再也沒辦法純粹地愛上另外一個人。
這樣的後遺症始終伴隨著他,哪怕他看儘世間繁華,人情冷暖,也再生不起那樣的心情熱烈去擁抱彆的人。
好在他學會了不跟自己較勁。
但向毅還是來了。
他拿到了自己的天下,準備萬全,卷土而來。
而這次,他沒有再給他逃跑的機會。
小輩裡最像自己的那個孩子結婚了,還是和他名義上的哥哥結的。
那場婚禮,他就在現場。
他看著兩個小輩,嘴角不自覺帶上了溫柔的笑意,心底也由衷地祝願他們未來平順幸福。
他回想自己半生,熱鬨過,寂寞過,痛快過也失意過。不知不覺間小輩居然都長大成人了,他卻好似還沒個長輩的樣子。
站在身邊的人,側頭看了看他。
開口說:“我們也辦一場如何?”
“你有病吧。”他瞪過去,“要辦你自己一個人辦。”
那樣隨性的眼神和語氣,和向毅當年第一次見他時並沒有什麼兩樣。
婚禮結束後,林三兒掉頭往回走,身邊的人跟上來,給他搭了一件外套。
向毅說:“好吧,那不辦了,去度假吧。我們可以先去南方的海邊城市住兩個月,天氣冷了,就去國外過冬,順便去替你妹妹曼姝考察一下他未婚夫在國外的家庭狀況,如何?”
林三兒點點頭,又懷疑:“你都計劃完了,這是在征求我意見?”
“你是剛好在問你嗎?你不點頭還怎麼去?”
……
林正軍想,那就這樣吧。
就這樣一直往下走。
之前也有人問過他,都這麼多年了,怎麼沒想過公開。
他想了想說:“彆看我們家那倆小孩兒現在多圓滿隨心,當初那也是吃了不少苦頭的。我早就不是什麼毛頭小子了,吃不了那樣的苦。”
轟轟烈烈過了,很多東西就不是太計較。
有個人和你一起吵過鬨過,最後還能這樣並肩走在陽光下也覺得不失為一種難得。
你們計劃春來夏往,秋收冬藏。
計劃餘生未了,未來也不必慌張。:,,.